初華

13.

葉修的信息素味道變了。

第一個發現的是蘇沐橙，她本來只是想去叫葉修起床，誰知門一開，那熟悉中又帶了點陌生的味道就直接撲了過來，她驚得用力把門甩上，生怕其他人聞見。

失了分寸的聯盟女神完全不顧形象地衝到鬥神床邊，一把將他從被窩裡給抓了出來。

「葉修！！」

葉修被她這麼一叫，瞌睡蟲也跑了大半，搖晃著腦袋問，「怎麼了怎麼了？天塌了還地裂了？還是榮耀明天要關服了？」最後那句如果成真，對他而言可能才是真正的末日。

管他是天崩還地裂，蘇沐橙覺得葉修的信息素變了才是最可怕的。她抓著葉修的雙肩死命的搖，「你是不是被標記了？是不是？他逼你的？是嗎？肯定是的！我這就去找他算帳！！」

氣得臉紅脖子粗的蘇沐橙猛地站起來就要往外跑，好在葉修反應快，及時抓住了她，「妳冷靜點。」

蘇沐橙氣得眼都紅了，殺氣騰騰的，「我不能冷靜！不能冷靜！我現在就去S市！」

「沒標記。」

「我要把他扔刀山下油鍋！再……等等，你說什麼？」蘇沐橙停了動作，維持著怒不可遏，卻又疑惑的好笑表情看著葉修。

葉修笑了笑，放開了她的手，不急不徐地從床上站起來，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才慢慢開口，「臨時的而已，沒幾天就會散的。」

這話讓蘇沐橙有些懵，眨眨眼重覆了一次，「臨時？」

「嗯，臨時標記。」葉修點頭，打了個哈欠亂掰著話解釋，「這次發///情期比較猛，所以……」

沒幾天會散，這話忽悠只是個Beta的蘇沐橙有用，但是對著同是Omega的葉靜竹說就完全是個拙劣到不行的謊言。

葉靜竹死死瞪著變了一身味的大兒子，氣得想把他塞回自己肚子裡，欠教育！

「你還真好意思頂著這身味兒來見我？」

葉修抬起手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一臉疑惑，「我噴了中和劑的，怎麼沒見效？」

「見鬼的會有效！」葉靜竹巴了自己兒子後腦一掌，「你這種臨時標記和尋常的臨時標記不同，一般的中和劑不會管用，你得去買特用的。」

「這樣啊。爸，你怎麼這麼清楚？」葉修拍了拍手，投以崇拜眼光。

「因為我是你爹！」葉靜竹恨鐵不成鋼，從櫃子裡拿出一瓶比一般包裝還要小，也精緻一點的中和劑扔給他，「噴上了再回去！回去路上也記得再買，這一小瓶用的次數不多，撐不了三個月。」

接過了中和劑，葉修聽話的在自己身上噴了個全，屋裡的味道才慢慢變回原本的清竹香。

「我不過讓你來拿個東西，你怎麼就給我整這一齣？糟心啊！」

「那誰讓你叫我過來拿東西？」葉修回得相當理直氣狀，「我不來，你就不會知道這件糟心事了。」

葉靜竹氣得拿抱枕丟他，「你個兔崽子還有理了？」

葉修接了住便往自己身後塞，然後舒舒服服地找個位置向後躺。

「說說，」葉靜竹被他氣到無力，「你怎麼肯讓他對你……做出這樣的臨時標記？」

「嗯……隨性……所致？」

「哼哼。」葉靜竹冷笑，「你騙騙沐橙還行啊，她只是B，AO之間的事她不一定知道得全，但你爹我可是O！你就不怕這麼做會懷上？」

「有吃藥了。」雖然吃得有些晚，但應該……不至於吧？

「藥可不是萬能。」操碎了心的爹雖然怒瞪自己兒子，但嘴上還是不忘關懷，「這幾月自己注意點身子。」

葉修點頭隨意喔了一聲，做爹的看兒子這付漫不經心的樣子實在是氣得肝疼，「所以呢？為什麼到現在還沒去辦手續？」

「手續？」葉修愣了一秒才想起來是那啥撈子手續，又喔喔兩聲之後丟了一句，「忙，沒空辦。」

「哦？」葉靜竹雙手環胸冷笑，「有時間在床上滾卻沒時間辦正事？」

「嗯嗯，確實如此。」

這話雖然有點推拖的成份在，但倒也不是葉修胡謅。那天兩人在浴室胡鬧完後，他就直接睡過去了，穿衣、吹髮都是周澤楷一手包辦的，葉修就記得自己被他抱出浴室而已。

這一睡就給睡到了晚上，被蘇沐橙一通電話給吵醒。自然手機不是葉修的，電話是打給了周澤楷，讓小年輕轉告葉修，說是嘉世老板找他，周澤楷這才把葉修給搖醒。

兩人隨意吃了點東西填了肚子，周澤楷就載著葉修去坐車，只是時間太晚，回到嘉世已經近凌晨，葉修乾脆倒頭就睡，隔天被蘇沐橙叫醒後才去找陶軒。

走得挺趕，兩人也只在去車站的路上聊了幾句，可關於手續的事情，卻是連提都沒提到個一字半句，也不知是……

不過倒是在葉修下車前，周澤楷傾過身子給了他一個蜻蜓點水的吻，笑著對他說，下個月見。

下個月，嘉世客場輪回。

想到最後那個吻，葉修微微彎了嘴角，目光中也多了些溫柔的水波，葉靜竹將兒子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

「有打算嗎？」

突然被自家父親嚴肅這麼一問，葉修才從回憶中的那個輕吻回過神，「嗯？什麼什麼打算？」

「你倆之後的打算，要找個時間把手續辦一辦，還是……」葉靜竹將雙腿優雅地交疊在一起，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熱茶，才用深不可測的眼神看向葉修，「你們想就這樣過下去？」

葉修看著他爸，而後慢慢調開了視線，淡淡道，「……不知道。」

若是從前，葉修是斷不可能會這樣回答的，如今一個不知道，葉靜竹就明白，兒子這是已經在心裡給周澤楷騰出一個位置了。

唉，還真是陷進去了。

葉靜竹放下茶杯，雙手環在胸前無奈嘆出一口氣，「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一句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喜歡……也不能我說了算。」葉修慢慢垂下眼，將兩手交叉相握在胸前，「如果只有我喜歡，就算還維持著這段婚姻，也是枉然。不平等的關係，我寧可不要。」

「你自己想清楚便好，只是葉修……」他一言難盡的看著自己大兒子，最終還是道，「我真心不想你步上我和你媽的後路。」

這話葉修沒有回，而是注視著自家父親好半天，而後才語心長地開口，「爸，你真的覺得……媽一點都不在意你嗎？」

「……不知道。」

同樣的話，換葉靜竹丟給了葉修。

葉修笑了笑，「爸，旁觀者清。雖然你們倆每次見面都是用一張冰塊臉見對方，但你仔細想想，如果媽真的不在意你……今年她何必冒著惹爺爺生氣的險，帶著你到S市過年？」

葉靜竹冷著臉不說話，葉修卻還再繼續說著，「媽在葉家的位置是人人都盯著的，隨時都有人在找機會抓她把柄，想拉她下位。今年……媽不好過吧？」

從除夕直接消失到初五，初六的晚宴雖然出席了，但聽說場面一度火爆。年過完後，葉默又被架空了不少權，雖然不到完全沒事，但卻是真的閒了不少，今年到H市找他們爺倆的次數也增了。

「我知道。」葉靜竹道，「我就是因為知道她的處境有多危險才讓她別理我，沒有我，她才能在葉家放開手腳。離婚協議書都不知道給了她多少次了，全進了回收箱裡！」

「既然你都知道……那麼，爸，你有沒有想過，媽這麼堅持不離婚，為的是什麼？」

突然反過來被兒子開導的葉靜竹不說話了。他不是傻子，結婚數十載，夫妻倆雖然了解彼此，但卻像最熟悉的陌生人，每一次談話都迷漫著火藥味，把話題談崩都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幾乎是家常便飯。

他總認為葉默娶他是不得已，也沒怎麼在意過他，一直以來都覺得是自己一廂情願地喜歡她、愛她，卻怎麼也沒想過，她竟然和自己懷有一樣的心思……而且這還是他這幾年才慢慢發現的。

然而，發現並不能解決事情，他們倆的相處模式照樣沒變，每回見面總讓葉靜竹懷疑是不是自己猜錯了，其實她還是沒把他放在心裡的吧？

自己的事都亂成麻線團兒了，兒子還來湊一腳，葉靜竹覺得有一股子氣憋在心裡發也不是，不發也不是，都快鬱結成疾了！

感情這方面的事，葉修看得比較開，沒他爸那麼糾結，於是站起身走到他爸那頭再坐下，哥倆好一樣地攬過他的肩道，「想再多也沒用，找個時間和媽好好談談吧，反正她最近很閒，讓她來一趟H市她應該很樂意。」

「……」葉靜竹瞥了葉修一眼，「話說得挺好聽的，你自己呢？」

「咳，當然也是要談的。」葉修覺得至少自己肯面對問題，比他爸好點，「要不這樣吧，你若是決定找了媽來談談，我就去S市找小周，你覺得如何？」

葉修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決定，但葉靜竹並沒那麼想，把要給兒子的東西扔他臉上後就將人掃地出門了。

「滾吧你！給我好好比賽！」

用了自家爹親推薦的中和劑，葉修變了味的信息總算是安全地瞞過了嘉世裡那一堆鼻子靈敏的Alpha。只是那中和劑著實貴了不少，讓葉修肉疼了很久，QQ上跟周澤楷抱怨了一兩句，結果隔兩天葉修就收到了整整一打的昂貴中和劑。

一葉之秋：不過才多久時間，你買這麼多做啥？有錢也不是這樣浪費的。

一槍穿雲：用不完，留著，下回用。

一葉之秋：…………合著你下回還想這麼幹？

一槍穿雲：嗯。

一葉之秋：美的你！滾！

說是那樣說，不過那成打的中和劑還是被葉修好好的收在了櫃子某處。

一個多月後的常規賽，嘉世客場戰輪回。

比賽結果和葉修預期的相差不遠，輪回如今的實力比起從前，上升了一個層次不只，現在的嘉世……已經不是對手了。

輸的次數多了，嘉世的隊員們好像也都習慣了似的，完全不見沮喪的心情，就連覆盤也不怎麼放在心上了。

縱是如此，葉修還是堅持在比賽完的當晚，或是隔天一早進行覆盤，這是身為一名職業選手必須看重的功課，不能落下，至於聽不聽得進去……葉修就不能控制了，總不能逼著人家聽，還逼著人家把覆盤的東西默寫背出來吧？那也太心累了，他只是戰隊隊長，並不是老媽子。

之前到S市和輪回比賽，葉修多半會留下一晚，等第二天再回去隊裡覆盤，但今天他卻反常地決定和大部隊一起回H市，連私下找時間去見周澤楷都沒有，比完賽就直接領著隊員上大巴離開了比賽場館，只用蘇沐橙的手機發訊息給青年告知一聲有事。

收回手機的蘇沐橙問，「吵架了？」

「有什麼能吵的？連面都沒見上呢，怎麼吵？」葉修邊說邊將椅背後傾，喬了個舒適的位置窩著。

「QQ啊！」這大概是他倆最常用的聯絡方式了，誰讓她那不省心的哥哥堅持不帶手機這東西。

「QQ啊……」葉修想了想說，「那大概是，我嫌棄了他那成打的昂貴中和劑。」

蘇沐橙笑了一聲，「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啊，明明就很開心。能把Omega這麼放心上的Alpha少了，小周很體貼。」

「嗯，是很體貼。」

就是不知道……現在他的這份體貼是出於什麼呢？

跟從前一樣是責任和義務？還是……

無論是哪一種，葉修都知道周澤楷是真心對自己好，但是，如果今天那張結婚證上換了任何一個人，周澤楷都能做到如此，他對他好，不是因為「葉修」這個人，而是因為，「葉修」是屬於他的Omega……

他想，他開始有點慢慢體會他爸的感受了。

「人都那麼體貼了，你還跟他吵？」蘇沐橙扯著他的外套，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氣勢。

「真沒吵。」葉修將自己的袖子拉回來，半翻過身背對她，「別鬧了，我睡會兒，到了喊我。」

「喔。」問不出個所以然，又見男人眼下一片陰影，蘇沐橙到底是沒太為難他，放他去睡了。

他倆是真沒吵架，就算是中和劑的事也都是小打小鬧，絆絆嘴而已，或許也可以說是……情趣？

今晚說要直接回嘉世是葉修早上才決定的，在今天之前，他本來也打算留下來過夜，給周澤楷下週的生日祝賀一聲，也順便和他談一談……那啥的手續。

只是沒想到，兩條刺眼的紅線，打壞了所有的計畫，甚至還讓他一時腦子混亂得當機。葉修覺得自己還能冷靜，且條理清晰地和輪回打完這輪常規賽，簡直是神蹟。

身體感覺到異樣是在三天前，葉修本來不以為意，只以為是吃壞了肚子，但連著兩天他就感到不妙了，之後算了算自己的發///情期……

出發前他抱著是自己想太多的心理，藉口出門去便理店買煙，也「順手」買了一隻來驗驗看。

然後，就中了。

怎麼就這麼準呢？

更何況他還是吃了藥的，怎麼就懷了？

他腦袋亂得跟團麻線似的，還沒能震驚與混亂中回神，外頭催促著出發的聲音就傳進了衛生間裡。

沒法兒，他只能把這些事打包起來，全部都先丟在腦後，等比完賽了再說。

不過，買回來的那包煙，卻是被他連著驗孕棒包裹著一起扔進了垃圾桶裡。

葉修沒有留下，是他不願意在還沒想清楚之前就去面對周澤楷。雖然要瞞也是可以瞞過，但他覺得……自己還需要更多思考的時間。

關於這個孩子的去留，關於……他倆的未來。

頭疼啊頭疼……果然還是打榮耀簡單多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