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華

十六、

「這次回來還走嗎？」

葉母一進書房坐上了沙發就直接開口問自家兒子。

葉修搖頭，跟在母親之後坐在了她對面，「不走了，不過我還沒放棄榮耀。」

葉母又喚了人進來替她拿了壺熱水進來，抬頭看了自家兒子一眼才開口，「還沒放棄，怎麼就回家了？」

拿了熱水的下人進了書房葉修伸手主動拿過那壺熱水，「嗯……想家了。」嘴動著，手上也沒停，拿了茶壺與茶杯用熱水燙了下就將熱壺放到了桌邊的磁爐上，以便保溫，「您換了茶具？」

「嗯，」葉母應了一聲，看著自家大兒子動作，「這也不是新的了，原來那組在聽到你離家的時候就被你爹砸了。」

葉修笑了幾聲說原來還是我的原因了，順手他又從桌底拿出了茶葉，一邊放一邊說茶葉還是老位置沒變啊，葉母就說要變去哪兒？能放的地方就那裡，除非你爹當時連桌子也砸壞了。

十幾年沒這麼正式的泡上一壺上等的茶，葉修卻依然動作行雲流水的替自己母親泡著茶，這是他和母親對話時的習慣。

「所以呢？因為想家，拿了第四個冠軍就滿足了？」葉母沒因為葉修扯了茶具和茶葉就被他跑了話題。

葉修笑一笑，算了算時間，將茶滿上後遞給她，「回家，不代表放棄，我還能戰。」

葉母接過兒子親自替她斟的茶，試了試溫度喝了一口唇邊隱隱勾起一絲笑，「還能戰為什麼不戰？都退役一次了，你這年紀還經得起再一次退役浪費的時間？想家可以回家，為什麼這麼選擇？」

「……媽，您怎麼知道沐橙？」葉修也替自己倒了杯茶，不回答自己母親的問題反而問了風馬牛不相關的問題，剛剛葉母自己認出了蘇沐橙這事兒他還記得。

葉母知道兒子在繞話題，也無所謂，「自己的兒子這幾年在弄些什麼，做母親的總是要知道，你爸雖然死不承認，但你在那些電競雜誌上的消息我們偶爾還是會看的，蘇小姐是個紅人，登的照片多了當然就會知道了。」葉母說著，突然像想到什麼一笑，「你不會以為我和你爸找人調查你吧？」

「不，」葉修搖頭，「您若查了就不會不知道我有了孩子這件事。」

葉母點了點頭承認，「嗯，這的確是，你自己顧自己都不太成樣子了，若是知道你還帶著孩子别說你爸不肯，連我也要去把你帶回來，算你藏得好。」

葉修笑著說那是，我藏事情可算是有一套的，「媽，」他頓了一下才開口，「您知道沐橙，知道我拿了第四個冠軍，也知道我兩次退役……其實您不是偶爾，而是一直都有在關注我的事吧？」

「不都說了自己兒子在做些什麼我定然是要知道的，我只是放手讓你去闖而已，成敗是你自己的事。」葉母笑笑又喝了口茶，「而你……很成功。」

兒子在這電競裡有多成功，她是看在眼裡的，就算多數世人不承認，她也覺得那是自己兒子闖出的一片天，她很驕傲，比誰都驕傲。

「謝謝媽。」

「說到前兩年你第一次退役那會兒，」葉母突然轉了話題，「你那弟弟在你還在打挑戰賽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得知了你是被逼退役的，就嚷著要去滅了你那前東家呢。」

「他若真去滅了還真省了我的事了。」

葉修知道自家弟弟的能耐，說要滅了嘉世那也是分分鐘的事，資金周轉不靈什麼的，很好操作的，更何況嘉世在那時就已經分崩離析了。

「你不會樂意的。」葉母很了解自己兒子，葉修嘴上說是這樣說，可對手，還是要自己親手來打敗才算數。

葉修只是笑，不給母親正面的回應。

「那麼，」葉母很犀利的又轉回了最開始的話題，「為什麼退役？」

「……」葉修知道是瞞不過自己那位聰明絕頂的母親，也沒要隱瞞，「傷了手了。」

其實早在S市住院時他就趁蘇沐橙和陳果兩人都不在的時候去看過了自己的手，那時在興欣他對隊友們說手沒事，他倒也沒真說謊，對一般人來說，是真沒事，完全不妨礙生活的一般日常，可對葉修這樣的職業大神，這種沒事可卻是大大的有事。

醫師對他說了，要立刻回復如初是不大可能了，就算休息個一年半載能再回到職業賽場上……以他的年紀他又能在打多久？一年都無法撐完也是有可能的。

葉修是放得下、看得開的人，難道退役了就不能打榮耀了嗎？他不認為，所以他選擇了退役。

退役，回家看看父母家人，陪陪自己的女兒，他決定給自己一年的時間來思考未來該如何繼續走在榮耀這條路上。

葉母聽了皺了眉，「看過醫生了？」

「嗯，要休養。」

她朝葉修招了招手，葉修立刻乖乖將手伸到她面前任她揉捏著，她看著兒子保養的比她還好的雙手，道，「我再差人找更好的醫生給你。」

「媽？」

葉母將他的手還給他，拿了茶喝了口，「不是還沒放棄？還沒放棄卻先沒了武器還能再站在沙場上殺敵嗎？」

葉母出身於古老的前朝皇家貴族，在家族裡的地位也不低，甚至在嫁人之前就是屬族裡上位者的身份，那一身自然散發出能懾服人的氣勢也是緣於此。她嫁的又是軍家，加上她自身的學習能就很強，跟著丈夫把軍家的那些兵法戰術也都學了個遍，葉修跟葉秋自然也是多少從父母那裡學了些，但軍法戰術這些是葉修學了多，他應用在榮耀上的戰術很多都是源自於父母所教的這些古老戰法去變化的。

葉母的話他聽得懂，衷心地向母親道了謝，「媽，謝謝，我不會放棄的。」認定了就勇往直前，直到目的達成，這，就是他母親所教予他的，也是他能成功於榮耀的奠基。

母子倆又聊了會兒，談葉修在職業圈的事，或是談蘇沐秋、蘇沐橙兩兄妹的事，以及他拉起興欣戰隊的事，然後他母親突然開口問了一句，「那麼，你的Alpha呢？」

「咳！咳咳……」葉修正說到口渴拿了茶剛喝了口就被自家母親一句給嚇得嗆著了自己。

「嗯？」葉母也沒心疼自家兒子被自己給害得嗆了，「以為我是個Beta沒發現你是Omega嗎？」

「咳……路伯路嬸他們就沒發現啊……」還都以為是沐橙是他媳婦呢。

「兩姊妹黏你黏得緊，有些表現是對於將自己生下的人才會有的，你不是還讓她們喊外婆？」生下孩子的就屬外家，是以葉修雖是個男孩子但身為Omega他的父母對姐妹兩而言就算是外祖，葉母除了觀察，也從稱呼聽出了門道，葉修直嘆不塊是母親，「而蘇小姐是個Beta，我想再怎麼樣那兩娃兒也不可能是你們倆生出來的。」

「咳……沐橙是我當妹妹在疼的，笑笑和雲雲自然是叫她姑姑……」葉修扯了一會兒，看了母親神情，很快就明白自己再扯也忽悠不了這關了，嘆了口氣，「我沒有Alpha。」

葉母一直都是雲淡風輕的表情變了，「你沒有被標記？」

葉修離家前還沒出現第二性的變化，所以整個葉家也沒人聞過他的信息素，只是葉母見他生都生了，照理也該是被標記了才對。

「沒有，您看我運氣多好。」

Omega通常都要經過標記才會懷上，尤其男性Omega比女性還難，基本上不標記通常都懷不上的，而葉修恰恰就是那例外，甚致是一次就懷上了，這機率幾乎是低到不可能的事。

「這算是運氣好嗎？」葉母好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孩子的爹你認識？」

「嗯，認識。」葉修知道自己母親在意什麼，他也不避諱，「同圈子的。」

葉母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她關注自家兒子的動態，自然也知道他的性別是不被大眾人士知曉的，而葉修既然沒有被標記，也沒有爆出過他有女兒的消息，表示極有可能孩子們的另一個父親基本上不知道葉修為他生了孩子的事。

「……孩子你自己帶？」

「喔，倒不是，沐橙陪的我，之後是整個興欣的人一起顧著。」

這話應證了葉母的猜測，但葉修到底是她的兒子，性子還和自己很像，她明白就算是Omega，只要葉修不願意，他不會隨便找個Alpha就滾上了床，也不會隨隨便便就決定將孩子生下來，看孩子的歲數往回推算他生的時候人都還在打職業比賽呢，她雖然不在葉修身邊十幾年，但她了解她的兒子，於是她喊了聲，「葉修。」

「嗯？」他抬頭看著自己母親嚴肅的雙眼。

「你甘願？」

甘願為了那人在進行激烈的賽程中挺著肚子，生下兩孩子。

甘願為了那個還在職業場上的人，自己將所有的事攬在身上，只為了不讓他身上出現任何的負面新聞。

葉修的性子和自己的母親是像了九成的，他知道她想什麼，也很乾脆的說，「甘願，心甘情願。」

葉母突然收起了所有嚴肅的神情，左手撐著下巴，唇微微勾起，眼神也有了笑意，「你，也是懂了愛情。」

葉修也笑，「是的，如同您當初放棄家族族族長的位置一般。」

母子倆相視而笑，他們都是為了愛可以作出很大犧牲的人，可以為了至愛丟棄手中擁有的一切，哪怕放棄的是座江山，也心甘情願。

之後葉修說丟著那兩小在陌生的地方可不能太久，再久要哭了，正開了書房的門，就聽見樓下傳來了自家寶貝女兒的哭聲，還特別的響亮。

葉修還以為自己女兒是愛玩去磕著哪裡疼哭了，急忙忙的趕下樓，沒想一下樓就看見自己兩個女兒一人一邊縮在蘇沐橙身後哭得那叫一個悽慘。

而蘇沐橙忙著一手安撫著一個，臉上只有無耐與尷尬，再看站蘇沐橙前方不遠的，可不正是自家爹親嗎？後面還站著跟自己長一模一樣的葉秋呢！

「這是怎麼了？」葉修不解。

笑笑和雲雲一見自己親愛的爹，立刻棄姑姑投爹爹，窩在葉修懷裡哭得那個慘啊，孟姜女都要自嘆不如了，葉笑笑手還指著那頭黑著臉的葉父指控，「爸爸！有壞人！有壞人啦！！！」

「……」葉修黑線滿臉除了無語還是只能無語，他看了看蘇沐橙，蘇沐橙心領神會，立刻知道他要問什麼。

「嗯……剛剛笑笑和雲雲玩得正開心，葉伯父突然就……咳、進了門，嚇到她們姊妹。」蘇沐橙說的是客氣了，葉父那時進門的架勢就像是黑道要找人算帳一樣，葉修想也知道，光看自家父親現在仍是黑到底的臉就知道為什麼這兩娃兒會哭成這樣了。

「別哭，不是壞人，他是妳們外公，這樣很不禮貌的。」葉修邊安撫自家女兒，邊解釋眼前人的身分，然後還不忘譴責自家老頭，「我說老頭子，您回自個兒家門做什麼弄的跟搶劫一樣？臉黑成這樣想搶誰啊？嚇著我女兒了！」

葉父聽了女兒兩字臉色更黑了，也不管是否有外人和孩子在衝上去只想把這兒子給打殘了。

葉修看這情勢不對，抄起兩個女兒就是往後躲，兩小一見哭得更大聲了。

後頭的葉秋雖然臉色也沒有好到哪兒，但到底比自家父親理智些，看父親要打人，自家哥哥懷裡卻還抱著兩小娃，立刻從後面抱住阻止，「爸！您冷靜點！還有外人……孩子也還在呢！」

葉父已經氣得臉上青筋直跳，見小兒子阻止自己更是生火，「我冷靜什麼！？離家十幾年也不聯絡，一回來就給我帶個女人回來！我堂堂一個將軍居然生了一個在外面搞大了別人肚子的兒子，我非打死他不可！」

葉修這下是明白自家老頭在生什麼火了，無非就是以為他在外面私下跟人生了孩子還不給人名份之類的……

葉修那個驚啊，那個詫異啊……他可是個Omega啊！家裡的Beta母親用看的就知道自己是Omega了，這兩個Alpha怎麼就聞不出來！？

葉修在那邊驚訝，蘇沐橙聽著尷尬，葉秋忙著阻止自己父親上前暴打自家兄長，身邊也還有幫著勸阻的下人們，其中還夾雜著兩個女娃兒的哭聲，客廳內頓時亂成一鍋粥，好不熱鬧。

啪！

鬧哄哄的客廳突然安靜在一聲不大不小的清脆掌聲中。

所有人齊齊抬頭看向那站在樓梯中間居高臨下的葉家主母。

蘇沐橙再一次敬佩這一位夫人，她只是輕輕的拍擊了一下自己的雙手，聲音絕不會比下面任何人都大聲，但就是能讓大家都聽見，都安靜了下來，連不太懂事的娃兒哭聲也只剩啜泣。

見眾人都停了動作，她便將雙手放回了身前交疊，緩緩走下樓梯，眼光掃過所有人，然後帶著盈盈的笑意開口問，「這都是幹什麼呢？」

葉父雖然很以自家夫人的話為主心骨，但身為家主還是要維持自己的風範，他一手甩開從後頭抱著自己的葉秋，整了整衣服才嚴肅道，「幹什麼？妳怎麼沒先問問妳這個好兒子做了什麼？」然後撇了葉修一眼，「私下生了孩子不說，還直接就把人帶回了家裡，像話嗎！？」

葉父這般威嚴的訓話多半是沒人敢吭聲的，但這其中並不包括他的夫人，「像話？」葉母輕輕一笑，蘇沐橙發誓她好像看見了葉修嘲諷人的影子，「不像話的是你和葉秋吧？」

「什麼？」父子倆一時間不明白她指的是什麼，互看了對方一眼。

「葉修私下生了孩子固然有不周全的地方，但你該興師問罪的人是讓他懷了又生了的人吧？你怪他做什麼？又怪幫著葉修帶孩子的蘇小姐做什麼？」葉母淡淡的說著，也不管父子倆臉上變化有多精彩萬分，又繼續踩兩人痛腳，「虧你們父子還都是Alpha，自己兒子、自己兄長是個Omega都聞不出來嗎？」

兩父子又看向蘇沐橙，她舉起右手做出發誓的樣子，笑吟吟的開口，「天地良心，我只是個Beta，再怎麼樣也不能讓葉修懷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