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華

二十七、來襲

在微草和霸圖的幫助下，嘉世的轉移速度明顯加快了不少，原本沒日沒夜加班的三人，也好不容易多了些喘息的空間，只是進度雖然有進展，卻還是沒有想像中樂觀。

「最快還是要十月中。」喻文州看著自己眼前的全息界面，皺著眉，並覺得腦仁兒發疼，

他閉上眼揉了揉太陽穴又補充，「還是在沒有任何意外的情況下。」

幾個人看著喻文州桌上的界面，面色也都十分凝重。

上頭一串又一串的數據結果都在告訴他們，嘉世的轉移任務，絕不可能在預期時限內結束。

王杰希靠著一張矮櫃，雙手環胸，盯著那界面好半晌，才直起身走到全息界面前，伸手移動一些數據結果，也順便調了一些照片出來看。

「……東區──你們界定的新東區──看上去是快轉移完了，不如先將主力放在那兒，離輪回也近些，來回費的時間也少，等將整個東區移完再分散原本那兒的人手去別處幫忙……」他轉頭詢問其他四人，「你們覺得如何？」

張新杰點點頭，「可以試試，東邊往輪回的路也平坦許多，只是……也只能加快一些進度而已，基本十月初都無法完成全區轉移。」

室內又陷入沉默，最後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到周澤楷身上。

到了這種時候，是要幫嘉世幫到底，還是捨棄，這還是得由在場職位最高的周澤楷來決定──畢竟他是世界將軍。

「……」周澤楷垂下眼，坐在自己位置上，將修長的手指放桌面上一下一下地敲著。

這向來是他思考事情時的習慣，從前喻文州看著沒什麼，一起共事了一段時間，卻是能從他敲打桌面的力道與速度看出一些東西。

輕而快的敲打頻率，表示他在想的事情不需費什麼腦，很快就能得出答案，而速度越緩、力道越重則相反。

就好比現在，周澤楷指尖落到桌面的次數並不多，甚至每一下都很沉很重。

他在判斷與抉擇。

當指尖重重落到桌面再沒有抬起，周澤楷緩緩抬起眼。

「九月底。」他沉著聲音開口，「最慢九月底，到時候，我們撤。」

「不管完不完成……全都撤？」王杰希問。

從前他與張新杰都沒和周澤楷共事過，幾天的時間顯然也不足以讓他們能立刻明白這位言簡意賅的世界將軍到底想表達什麼。

倒是喻文州經過幾個月的共處，覺得自己已將周澤楷語掌握到二級程度，大致僅低於葉修和江波濤，只要對方不是在沒有前提的情況下只說一個字或兩個字，他大概都能了解周澤楷想表達什麼。

發現這事的黃少天大為吃醋，還當著周澤楷的面質問喻文州說，到底他是你哨兵還我是啊？

當然，這只是鬧著玩的玩笑話。

「周隊意思是，到九月底，無論嘉世轉移進行到哪兒，我們幾人各自帶著主力隊員回區界，留下一些人幫忙……畢竟不可能為了嘉世而放著自家區界不管，九月底回去，已經很極限了。」喻文州看向周澤楷，「周隊，我應該沒誤解錯吧？」

周澤楷點點頭，表示無誤。

「那就……」喻文州話才剛說，便察覺三道視線放在自己身上，「……有問題嗎？」

兩人搖頭，王杰希玩味地看向周澤楷，話卻是對著喻文州說的，「就是沒想到，你倆進展這麼快。」

「喂喂！王大眼！你瞎說什麼！？我還在呢！你當我死了嗎！？」黃少天跳出來捍衛自己主權，但他也確實覺得他家嚮導也把別人家的哨兵摸得太透徹了一點吧？不禁又回頭瞪著喻文州，「還有，隊長！你能不要這麼理解那個只會嗯喔啊的世界將軍嗎？他們輪回還有個九點水能當翻譯，不缺你一個，你多費點心思理解理解我好不？」

「………」喻文州看著自家哨兵，無語。

他倒是想費心思，但重點是你常常都把心思自己說出來了，我連猜都不用猜啊。

「要不，你來？」喻文州皮笑肉不笑地問黃少天，「你來試試？我樂得輕鬆。」

「我？」黃少天指了指自己，然後又看向周澤楷。

周澤楷安座在自己椅子上，雙手交疊擺在大腿上，黃少天看過來，他便對著他挑了挑眉。

「我去……周澤楷你這是想表達什麼？看不起我嗎？」

周澤楷又勾著嘴角聳了聳肩，把黃少天氣得想和他PK三百回合，被喻文州給阻止了。

「行了，別鬧了。」

最後阻止一切鬧劇的是張新杰。

他揉著眉頭，將剛剛自己趁亂又整理出來的東西拉到全息界面上，「王隊方才提的，我重新弄了張表，若是按你說的先全力轉移新東區的部分，那麼最快……能在8月10日將那裡的百姓全數轉出。」

「8月10日？」黃少天眼睛一亮，樂道，「那還真是個好日子！」

「好日子？什麼好日子？周末嗎？」

「我生日啊！」

雖然這事每個人知道，但能在這時候還能把日子連到黃少天生日的，大概也只有喻文州而已。

「誒誒，張新杰，你能估一估那天幾點能轉移完嗎？」

張新杰扶了扶眼鏡，看他，「是能大致估出來……黃少想留時間和喻隊慶祝？」

「咳！」喻文州重咳一聲，瞪了自家哨兵一眼，才對張新杰道，「張副隊你別理他。」

「和他慶祝那肯定是要的，不過那是晚上我倆的事了，不勞你們費心。」黃少天說得一點都不害臊，完全沒理一邊喻文州已經抬手把自己臉遮了，繼續道，「從來也沒在這時間能和其他區的人聚上一聚，慶生什麼的就別說了，生逢末世沒辦法，所以現在這機會實屬難得啊！要是結束得早咱們就吃頓好的、喝一杯給我慶生唄，也權當慶祝轉移到一個段落！」

這話雖然聽著像是黃少天硬要讓大夥兒給他慶生，但他說的也沒錯，生逢末日亂世，出一次區界、經歷一次琉獸潮能不能活著都不曉得了，誰還能想得慶祝自己出生的那一天？想辦法活下去還比較重要。

所以若是真能在那天結束工作後喝一杯、放鬆一會兒，替其他區的朋友慶個生，那確實是個很難得的機會。

「如果順利，就這麼做吧。」

令人出乎意料的，率先應了這事的人，竟是周澤楷，連黃少天都露出微訝的表情看著他。

「周隊，你別理他。」喻文州捏了捏眉頭，想阻止周澤楷陪黃少天胡鬧，「正事要緊，就算那天東區界全都轉移完了，還是……」

「無妨。」周澤楷難得在辦公期間扯出一抹笑意，他轉頭問張新杰，「傍晚能完成？」

張新杰在自己的全息界面調出所有資料，快速判斷、運算了一會兒，才抬頭回，「沒意外的話，下午四點送走往輪回的飛行器，那東區界就算完全轉移完了。」

「嗯。」周澤楷點點頭，「那晚上休息吧。」

這麼把話說出來，那就是同意黃少天的提議了。

喻文州還是有些擔心，「周隊，這樣好嗎？」

到底還是在嘉世的勢力範圍，萬一……

「有錢，沒事。」周澤楷言簡意賅地道。

「就是就是！」黃少天開心地跳到喻文州身後，從後頭圈上了他的頸子，愉悅的心情完全展露無遺，「人家世界將軍都同意了，隊長就別多想了，咱都連續加班多久了，好好放鬆一個晚上也是應該的，都說了『休息就是為了走更長的路』不是嗎？」

「周隊的前提是轉移順利。」喻文州無奈吐出一口氣，拿自家哨兵沒輒，「看把你樂的……你自己想想怎麼張羅吧！」

「嘿嘿！張羅什麼的，小事啊！」黃少天樂不可支，心情雀躍到連那隻黃毛小狐狸都跑了出來，還不用小傢伙自己跑去裝高貴毛皮，他破天荒地親手將狐狸給圍到了喻文州脖子上，順便偷了個香。

「……少天。」生平第一次工作時候被偷香，喻文州倒是處變不驚，只愣了那麼零點幾秒就恢復了正常，只是微笑著看向黃少天的黑色眸子裡帶了些警告，「現在是辦公時間。」

「沒事沒事。」黃少天還摟著他沒放，「就咱幾人，偷懶會兒沒其他人知道的！」

「不是那意思……」

喻文州餘光瞥向周澤楷，發現對方表情沒有異樣，甚至還帶了點笑意，才鬆了口氣──他深怕兩人的互動會刺激到那位失去了嚮導的哨兵，尤其他們現在還身處嘉世、還是在葉修從前的那間辦公室。

不得不說喻文州心思細膩，考慮得很全面，只是周澤楷本身卻不在意他們曬恩愛的行為，或者反過來說，他更樂於看見兩人這樣的互動。

然而周澤楷樂意看，另兩位還沒伴的卻不願意了。王杰希反手敲了敲桌面，示意兩人適可而止，「行了行了！等你倆離開了這間屋子，回家關起門來愛怎麼秀就怎麼秀，現在，黃少，請你回到位置辦公，否則進度落後就啥事也沒了！」

於是，為了在自己生日那天準時將東區界的住民完全轉移，黃少天是卯足了勁賣力工作，每天加班都沒聽他再抱怨東抱怨西了，甚至進度超前的時候還能在辦公時間聽他哼著小曲，心情好得連看見劉皓都不會犯噁心了。

看著自家哨兵每天從東跑到西，又跑到東，做什麼都頂著一張燦爛的笑還一點不嫌累，喻文州直搖頭嘆氣。

「這傢伙平時要有這麼認真勤奮就好了。」

周澤楷看著不遠處頂著大太陽執行任務的黃少天勾了勾唇角，「因為你和他約好了。」

「約好什麼的……」喻文州不禁搖頭苦笑，可說的話雖是抱怨，語氣卻充滿了寵溺，「現在可是非常時期啊……」

「你也給他承諾了。」周澤楷將眼神收回，放到喻文州身上，「不是嗎？」

雖然不是當著其他三人的面說，但他們在那天下班的回程途中，看見了喻文州牽著黃少天的手，低頭對他耳語，神情認真且莊重。

像他們這種將命懸在刀尖上的人，都不會輕易給出承諾。

承諾對他們來說，太過沉重。

沒有人希望將曾經給出的承諾，變成一種對活著的人來說，唯有死才能解脫的靈魂枷鎖。

如果沒有把握做得到，那麼，他們寧可不說。

「……或許我不該答應他。」喻文州有些懊惱，「那天……情緒使然，說得太快，一時忘了現在的處境。」

想到能為伴侶辦一場簡單的慶生會，讓他開心，喻文州也難得衝動了一次，沒將嘉世現在的情況給考慮進去。

嘉世，現在可是處於隨時都會被攻擊的境地，沒有光石的守護，整個嘉世區界，就宛若一顆未爆彈。

喻文州無聲嘆氣，反問周澤楷，「你呢？你們之間……有過承諾嗎？」

「……」

一陣沉默之後，周澤楷微微仰頭，然後搖了搖，緩聲道，「葉修，不會。」

那個總是走在命運最前頭、像是算盡了所有的男人，從來不會做這種事。

「說的也是呢……」

──榮耀529年，8月10日──

忙碌的日子過起來也還算快，一眨眼便來到了8月10日。

那天清晨，周澤楷醒得很早，外頭甚至沒什麼光亮，只有日陽升起之前的一點微光從霧氣中透出。

他是突然醒的，但並非是被惡夢或是其他外力所驚醒，睜眼時甚至沒有平時睡醒時的那種迷濛感，相反，他感覺自己非常清醒，清醒得彷彿……自己似乎並沒有睡著。

緩緩從床上起身，他赤裸著上身，光著腳走到窗戶邊，將模式改為單向，嘉世被薄霧漫上的清晨景象便印入他眼裡。他將視線放到不遠處聳立著的主光石塔，微微蹙起了眉頭。

他醒得太不自然，強制被中斷的睡眠就宛若一種來自心底深處的警訊，讓周澤楷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為了壓下心裡那股異樣的情緒，周澤楷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將沁冷的清水一飲而盡。

臨出門前，他慣性瞥向餐桌上電子鐘，確定了時間後，將目光定在了日期之上。

8月10日。

只希望……今日一切順利。

這一天其實與其他天並沒什麼不一樣，除了顯得有些異常的黃少天，其餘人則是該做什麼便做什麼──雖然手上動作明顯比平時還快了一些。

已經在前一天就跟張新杰確認完進度的黃少天，起了個大早去了嘉世的餐廳，跟打好關係的廚房大媽預先訂了幾道好菜，打算等今天將東區界最後幾批轉移者送走，便打包回葉修和蘇沐秋曾經的那個窩──周澤楷提供──好好犒賞他們幾人這半個多月來的辛勞。

好酒好菜都備好了，倒是蛋糕什麼的他沒怎麼在意，反正生日快樂之類的話其他人肯定會說，這種強調儀式感、又明顯讓自己老一歲的食物就不需要了，他就想一個晚上什麼嘉世、什麼劉皓陶軒、跟琉獸的全都不想，只好愛人朋友好好吃喝一頓。

不過他沒想，周澤楷倒是替他想了，特意託下屬訂了一個，下午和喻文州一起走出辦公室時便和對方說了聲，讓他注意收貨的時間。

對於周澤楷這一舉動，喻文州也有些訝異，「沒想到周隊……」

「生日，難得。」周澤楷依舊不改少言的風格──尤其是在發現喻文州也能解讀他之後，「長一歲，他很需要。」

聽出他話中損人的意味，喻文州笑出聲，「周隊也會開玩笑了。」

周澤楷笑笑，又道，「口味很好的。」

「吃過？」

「嗯。」周澤楷點頭，唇邊笑意加深了一些，「前幾年，都會買。」

至於是買給誰，就不言而喻了。

聊完了私事，兩位隊長便將話題又轉回到公事之上。

雖然通常說話的都只有喻文州一人，但不表示周澤楷沒有聽進去，或是不發表自己意見，相反，他其實一直有說話，只是說的話簡短且快，才會讓外人看上去只有喻文州一人在唱獨角戲的感覺。

公是談著談著，兩人也從室內移動到了室外，在某叉口處喻文州向右，打算去找自家哨兵，周澤楷則是拐了左，目的地是另一棟樓的頂層停機坪。

「周隊，謝了。」

臨走前，喻文州向周澤楷道了謝。

周澤楷沒回話，只是牽起一個淡淡柔柔的笑意，擺擺手，轉身往反方向離去。

TBC.

初：生日那PA還你了啊

黃少天：嗯嗯嗯，可以可以。

初：那就別再吵了

黃少天：嗯？那說好的驚喜呢？(轉頭看王杰希)王大眼，原本舊版說的驚喜是啥？

王杰希(攤手)：誰知道呢？我只是說台詞而已。

黃少天：初導！說好的驚喜呢？

初：………老實跟你說吧，因為本來就寫不到，所以根本沒想啊。

黃少天：你個懶鬼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