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華

三十、怪物（上）-2完

「那邊那個……不知是人是鬼的傢伙……咳……你能，先不調情嗎？」

說話的是倒在地上的王杰希，他沒比周澤楷好多少，此前他自己一人殺回行政區，就已是滿身傷了，剛又被劉皓重擊了好幾次，連說這句話時都吐了口血出來。

葉修站起身，順著聲音在瓦礫堆中找到了王杰希，在他頭頂上向他問好，「好久不見啊，大眼。」

王杰希想揍他，可無奈現在他只有力氣給對方翻白眼，「你丫的……」

「別說話。」葉修蹲下身，手照樣畫胡蘆地放到了對方胸口，將掌心的光給他渡過去，「誒，你這傢伙，肋骨居然也斷了，別是你們仨全折在了同個位置啊！等等……小張呢？我剛明明有看到他……」

「這兒……」

張新杰微弱的聲音從某個大石塊底下傳出，葉修一眼望去沒看到人，驚得以為人被壓在了石塊下頭，匆匆走過去才發現對方只是躺倒在石頭邊上，狀況同樣是慘不忍賭。

「我去……」葉修蹲下身去察看，同樣將暖光導進對方身體，「小張，你可是聯盟第一治療，千萬別折在這兒啊，要不老馮得跟我急！」

張新杰的傷雖然重，但已是三人中最輕的一個，至少他還有力氣抓住葉修的手腕問，「你……做了什麼？」

這股光流渡到身體裡，不僅疼痛減輕了許多，甚至能感受到體內的氣血也順暢了起來，剛剛自己明明連動一下手指都懶，現在卻能穩穩夠抓住對方，就連比他嚴重的王杰希，都能扶著四周殘骸勉強站起身了！

「那是……光？」張新杰瞇著眼細看還殘留在葉修掌心的微小粒子，「……琉光！？」

葉修笑了笑，抽回了自己手，「是琉光，別問我為何體內會有，現在不好解釋，之後再說。」那可是能說上三天三夜的故事。說著葉修又朝兩人指了指，問，「雖然每個人的體質問題……效果會不太一樣，但至少，感覺好多了吧？」

確實，除去被勒令乖乖坐在地上不許動的周澤楷，他倆感覺自己可以再跟眼前那個瘋子打幾回合。

「所以……你詐死？」王杰希最終還是找了塊石頭暫且坐下來休息──反正他看那瘋子還在對著光石咆哮，沒想理他們。

「怎麼詐？」葉修將眼神放到自家哨兵身上，柔和了幾許，「小周那個樣，能假得了？」

「真死？」張新杰皺了眉頭，有點不相信，上上下下將人打量了遍，摸著自己下巴道，「不可能……從古至今，將人復活這事就沒人成功過，最多也就是用基因再造一個……難道你……」

葉修立刻瞪眼，「瞎想什麼！我可是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年才睜開眼的，別亂開腦動給我腦補些有的沒的！」

「所以是重傷沒死？」王杰希問。

「死了。」葉修認真且嚴肅地道，「不過閻王爺不收，又給我放了回來。」

王杰希：……

張新杰：……

「別想了。」葉修呵呵笑了聲，一左一右拍拍他倆的肩，「先想想你們仨之後得在病床上躺多久吧，保守估計沒十天半個月是痊癒不了了。」

「不想？」王杰希指著在祭台上瘋癲著的劉皓，「不想那貨怎麼解決？還是你有辦法？」

那個看起來已經失去痛覺的瘋子，已經什麼都不怕了，王杰希不覺得葉修能憑一己之力打倒他。

「自然是有。」

「那勞煩鬥神趕緊去把那傢伙給解決了吧！」張新杰聽他這麼說，呼出一氣，靠著一塊岩石坐了下來，很明顯剛剛也是硬撐著站在那兒和葉修說話，「再不去他很快就會找過來了。」

幾人在的位置剛好被光石塔頂部一塊掉下來的大岩石給擋住，劉皓才沒能馬上發現，讓他們偷了點說話的時間。

「不急，那貨我自然是要去算一下帳的……」葉修朝著祭台的方向望去，瞬間閃過殺意，只是視線調回來時就和平時沒什麼兩樣，「至少得先幫你們找個治療來，我剛那也就是救個急，修復一下氣血什麼的，讓你們不那麼疼，治標不治本啊。」

王杰希卻是看向周澤楷那兒，「……周隊的傷口在癒合。」

「誒，較什麼真啊，不都跟你說因人而易了？人是黑暗哨兵，你放寬點心啊。」

葉修說的倒挺像這麼一回事，但王杰希卻覺得事實並不像他表面說的那樣簡單。

只是他也沒力氣再問，點點頭不再多說。

葉修見兩人已是撐到了極限，無奈敲了敲自己耳邊上的通訊器──十幾年前的老古董了，雖然能用，但收訊不佳，時常連不上，搞得葉修發話前都還得再確定一下對方在不在線上。

「喂，在不在？」

另一頭的回覆是在雜訊之中夾雜了幾聲難以分辨的字，惹得葉修皺了眉頭，別是遇上了難纏的傢伙。

「沐秋？聽見沒？」

訊號時通時不通，七零八落的葉修也聽不明白幾個字，只大概猜出蘇沐秋那兒似乎正和什麼激戰著。

葉修正思考著要不要換個人時，那頭總算是響起正常的人話了。

『聽見聽見。』

古董級別的通訊器沒法過濾其他聲音，更是漏聲，是以除了蘇沐秋的聲音之外，葉修外加張王兩人都還聽到了一聲大過一聲，慘叫著的獸吼，以及其他……較為熟悉的動物吼叫，比如，豹子和老虎。

「聽起來還挺順利？」葉修挑了眉道。

『順利個屁！』蘇沐秋直接罵了髒話，『你丫的再不用你那不知道可不可行的方法趕走這些傢伙就算有咱們嘉世被踩平還是遲早的事！』

「知道知道，不過……在此之前，你還是先帶小安過來主光石塔這兒吧。」根據剛才那些聲音判斷，葉修猜蘇沐秋應該是剛解決完一波琉獸了。

蘇沐秋皺眉，『你受傷了？』

「不是，我好得很。」葉修眼神瞥了瞥傷重不一的三個人，「就是咱聯盟的第一哨兵、第一治療跟魔術師不太好，估計就剩幾口氣了，而我只救得了一個。」能救得了哪一個，不用問也知道。

那頭蘇沐秋嘖了一聲，朝另邊喊了聲小安，然後丟了句『你等著。』就切斷了通訊。

「撐著啊，至少在我家的小治療來之前別斷氣了。」葉修不重不輕地拍了他倆的肩。

「……」王杰希沒力氣動彈，抬眼看著他半晌，真心誠意地開口，「還好，你回來了。」

不管是真死還假死，但，他是真的慶幸這個人還好好地站在這兒。

葉修笑了笑，揮揮手朝周澤楷的方向走去。

「好點沒？」葉修蹲下身摸了摸周澤楷的臉頰，溫聲問著。

周澤楷點點頭，揚起嘴角露了個天真無邪的笑容，抬掌覆上了葉修的手，「沒事……不疼。」

「騙誰呢你。」葉修無奈笑笑，輕輕捏了他的頰，「再忍一會兒，等我……」他瞥了眼不遠處的那個癲狂的身影，黯了黯眼神，不過嘴上對著青年的話卻依舊溫柔，「解決完正事，就帶你回家。」

「嗯。」周澤楷輕聲應允，「等你。」

葉修在對方額上落下個輕吻，才站起身，將千機傘甩到肩上，轉身往祭台那兒走去。

本想快刀斬亂麻的去把人給解決了，誰料他才走出幾步，便瞥到一個縮在角落裡發抖的身影，那人用極其驚恐的眼神看著他。

葉修停了腳步，偏過頭，彎了個嘲諷的弧度，「怎麼？怕了？」

「你……你你……你還活著？」陶軒的眼裡全是害怕與慌亂，「不、不可能……你明明、明明死了！你應該要死的！我親眼看著、看著……」

「看著那顆子彈貫穿了我的身體？」葉修平淡地接下了他的話。

「……」陶軒不說話了，他不敢說。

槍是他開的，也是他親眼看著那銀色加速的金屬進入對方的身體，染了紅之後破體而出，位置是……心臟。

他不可能活著的，不可能！

自己看著他倒地、看著蘇沐秋撕心裂肺的喊著他的名字卻得不到一個回應、看著……他緊閉著的眼在雨中再沒有睜開過。

陶軒用十指遮住了自己的臉，渾身顫抖著，「我……我沒想……沒想……」

「我知道。」葉修看著他，不帶任何情感地開口，「那時候，你偏了彈道。只是……那一位，『幫』了你一把。」而後哼地笑了聲，「老陶，你也真是太優柔寡斷。想我走，卻又不敢殺我……」他走到陶軒跟前，居高臨下，語帶嘲諷，「這樣的你，是哪裡來的勇氣敢去和那隻獸做交易？」

「啊───」陶軒抱頭崩潰大吼，「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會這樣！這不是我要的！不是！」

「不是你要的？那你想要的是什麼？」葉修說著，不等他回話，便舉起手上千機傘，頭也不轉地將傘尖對準了祭台的方向，「難道不是和他一樣嗎？」

話落，槍響。

子彈從傘尖發射而出，直直地射進了劉皓體內。

血液像是慢動作一般濺灑出來，除了葉修，或坐或躺或倒的其他幾人，全都瞪大了眼盯著他葉修手上的那把傘。

槍聲？

他哪來的槍？他舉的明明是把傘啊！

但白色的硝煙確實就是從那傘尖冒出來的。

只是在他們出聲問那是把什麼東西前，劉皓的怒吼就蓋過了所有。

「啊──葉修──！」

「看起來，你一點都不訝異嘛。」葉修扛著千機傘跳過一塊又一塊大大小小的碎石，落在了主祭台之前，與劉皓保持了一段距離。

此時的劉皓雖然還站著，但方才和周澤楷等三位隊長打鬥所造成的傷害已經使他的身體歪斜，連四肢都有些不自然的扭曲著，更別說身上還有大小不一的彈孔。

可就算是這樣，劉皓還是四平八穩地站在那兒，宛若在他身上傷都是假的一樣。

葉修上下打量了一會兒，哼笑，「感覺不到痛了嗎？難怪三打一你還能站著。」

「葉修……你真的回來了……」劉皓幾乎將雙眼瞪裂，臉上表情又笑又怒的幾近扭曲，「獸皇陛下說你沒死，我是不信的，沒想到你真的沒死……沒死………哈哈哈……你怎麼沒死？怎麼沒死！！！」

一個死字隨著他的拳頭一起落下，轟然一聲，石製的祭台竟是被他硬生生地敲裂，碎石木屑飛了滿天，甚至濺過葉修身周，而葉修閃也沒閃，只是冷冷地盯著他落在祭台上那隻，已經不屬於人類的手，那手上，還緊緊握著恢復原本樣子的主光石。

「你怎麼會沒死呢！？怎麼會？」

葉修不理他，冷冷道，「你覺得，你還配拿著它嗎？劉皓。」

劉皓順著葉修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手上那顆光石正散著淡淡的黃光，就和從前一樣。

「是你射的那隻箭！？是你上它變回來的？」劉皓對著葉修吼了幾聲，卻又馬上呵呵地笑了起來，「你以為，這樣就能阻止我嗎？汙染的樣本，我多的是！」

只見他從軍衣內裡掏出一罐裝著藍紫色液體的瓶子，徒手捏碎了將液體淋上澄黃的主光石。

不過片刻工夫，那紫黑色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光石上漫延開來。

葉修皺了眉，卻沒有任何動作，仍是站在原地冷看著對方一切的動作，說話的語氣沒有變，卻能感受出其中某種情緒正在發生變化。

「劉皓，你知道你是和什麼生物做了交易嗎？」

然他的語氣用詞卻觸怒了劉皓，面上神色一變，對著葉修吼，「不許你如此污蔑陛下！你們人類根本沒資格提到陛下！」

「我們……人類？」葉修注意到他的用字遣詞，不禁嗤笑，「看來，你也不是很完全得到她的信任嘛。」

「胡說！我是陛下在這個界，最信任的人！不像某個人……」他用幾近變了形的眼掃向了縮在牆角的陶軒，「陽奉陰違，還想給你們留消息，我沒有直接殺他，是陛下仁慈！」

葉修也瞥了陶軒一眼，心說那並非仁慈，而是，那隻獸留給自己傳話用的。

陶軒，於她已經沒什麼作用了，殺之無用，棄之可惜，不如留著讓他承受屬於人類的罪孽。

「那麼，」葉修看回劉皓，「她告訴你，我是誰了嗎？」

「你？」劉皓覺得可笑，一個在他眼裡宛若死人的人，能會是誰，就算他真的沒死，等等也終將會死，死在他的手下！

「呵呵呵，你能是誰？」劉皓詭笑著，「你不過是失去了所有的前鬥神而已，就算你回來了，那又如何？陶軒沒能做到的，我會替陛下完成！這一次，肯定要送你去見閻王！哈哈哈哈！」

癲狂的笑聲之中，葉修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聲音冷冷清清的，反倒像是沁人心脾的清泉。

「你還是一樣，如此的自以為是啊，劉皓。」

這話讓劉皓停下了笑聲，憤恨地瞪向葉修，怒道，「你說什麼？」

「自以為是啊。」葉修倒是不介意再為他複誦一次，「劉皓，你真認為，你出賣了那些，她就會給你什麼天大的好處？是許給你了一個嘉世？一個聯盟？還是……」他微瞇起眼，看著他已然變型的身軀，「這副不再是人類的軀體？」

「呵呵……你看出來了嗎？」劉皓高舉雙手，像是要展示給在場所有人看一樣，「人類真的太弱小了，看看如今的人類可憐成什麼樣，整個偌大的星球，廣大的陸地、寬闊的海洋，而人類卻只有那麼一丁點的地方可以生存，剩下全是那群琉獸的！既然有這個機會，我為什麼還要當弱小的人類？」

說話的同時，所有人都看見包裹於他膚下的肌肉開始詭異地蠕動著、變形著，甚至連肉色的皮膚都開始變色，「看……這是獸皇陛下的恩惠，陛下接受了我，讓我成為了他們的族人！看哪！！」

紫黑色幾乎漫延過他整個肌膚，變了形的手指尖端也長出了銳利的尖爪，甚至連左邊的瞳孔都成了沒有眼白的紫色，看上去滲人得很。

可劉皓卻沾沾自喜，「看看！這股力量！是人類之軀無法擁有、無法戰勝的！無論是躺在那邊的那個第一哨兵，還是曾經有著鬥神稱號的你，都及不上我！」

葉修只是冷眼地看著，看著他一步步扼殺掉屬於人類的部分，真正地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怪物。

身體的異變還在持續著，劉皓像始欣賞寶石一般地看著自己變化著的身體，「看這美麗的爪子、這堅硬的外殼，能夠輕易撕裂人類的身軀、能夠抵擋你們的武器！為了這些力量，我就是出賣了那點東西算什麼？算得了什麼！？哈哈哈哈！」

「那點東西？」葉修眉間的痕跡漸深，可語氣卻是嘲諷的，「自己的肉體、自己的靈魂、自己的尊嚴，這些，都只是『那點東西』？劉皓，你也太輕賤自己了。」

「閉嘴！」劉皓嘶吼。如今，他就連聲音，也變得粗獷得不像個人了，「只要能變強！變得比你強！比任何人都強！那些都算什麼！？」

「呵……比我強？如果你真那麼覺得……」葉修忽地鬆了眉頭，輕嘲寫在眼底，他笑著轉了手上的千機傘，眉眼在瞬間變得鋒利，足下重重一踏，如箭一般往劉皓殺去。

「那就來試試吧，劉皓。」

TBC.

小劇場：

周澤楷（眼巴巴緊抓著葉修不放手）：……

葉修：……小周，你幹啥？

周澤楷（眨眨無辜大眼）：……再親一口（害羞狀）

葉修：………過份了啊。（不過還是又親了一口）

王杰希：初導！我能燒了那倆嗎！？

初：不能（認真）。但是只能親一下，剛剛的，重來（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