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華

食用說明：

* 架空設定，裡頭真正出現名字的只有周葉兩人，其他……應該看了就會知道？(自己說)

* 裡頭一切設定，請不要當真

* OOC有~ OOC有~ OOC有~重要的事說三遍

場次前會更完這篇 ，另外那篇也會更，不斷更喔~~~

琉光預計下月中復更

序、冰封

這個世界，沒有光。

所有的亮處皆來自於那四散在各處的紅火，它們永生不息，灼燒著這裡屬於罪惡的一切。

錚錚的琵琶聲是此時此刻唯一的聲音，樂聲中帶著威嚴與莊重，琴弦每顫動一下，都是這群罪魂短暫的救贖。

鎮魂之樂響起，是整個鮮紅世界中，唯一安寧的時候。

無論是正在受罪的靈魂、相互撕殺啃咬的惡鬼，在此時此刻，全都動也不動地聽著那能淨化它們苦痛的樂聲。

那道淡淡的清香，便是在這個時候，悄聲無息地，融進了此處，卻是在瞬間被濃重的腥味與腐敗味蓋過，彷若不曾存在。

坐在血池中的男人鼻子微動，卻不動聲色，閉著眼，彷彿什麼都沒察覺一樣，盤腿正坐著。

一抹白色慢慢地出現，來人赤裸著雙腳踩在這片血與肉混成的泥地裡，卻不沾一絲鮮紅，依舊潔白無瑕。

那人慢慢走向血池，走過之處皆帶著清心的香氣，她一步生花，步步生蓮，在這血肉之中，走出了一片白色花海。

蓮花鋪出的道路停在了濃稠的血池邊上，白衣來者看著男人的背影良久，最終嘆出一氣。

「你身上的血腥與罪孽……太重了……」

話說得很輕，在渾厚的鎮魂曲之中似若無聲，可來者知道，他聽得見。

一陣低低啞啞的笑聲，慢慢響起，背對著白衣來者的男人嘴角幾不可察地勾著，他微微動了動，在鎖鏈沉悶的聲音中緩緩站起。

他的雙腕被銬具束縛著，長長的鐵鍊從血池底延伸而出。

男人一手持著烏黑的戰矛，一手則抱著一團被血染得斑駁的白布，他站直了身子轉過，緩緩邁開步伐，帶動那池裡的血水泛起一波波漣漪，最後在離岸一步的地方，停下。

他抬起頭，金燦燦的瞳孔看著白衣來者，染血的唇角還是牽著那一抹好看的弧度，淡淡地笑著，可那笑卻如冰雪未化的梅枝，冷冽而沒有溫度。

「菩薩，這兒……並不是您該來的地方。」

放眼望去的屍山血海、殘肢斷體，遍布在此滿山滿谷的骷髅與屍骨，血腥味、腐敗味充斥其中，所有的一切都說明了此地的險惡與不淨。

這兒，是地獄，腥紅色的地獄，充斥著渾沌與混亂。

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確實不應該來到此處。

鎮魂音止，無數惡鬼與邪靈們的廝吼與哀嚎再次爆出，刺耳地令人生疼。

「嘎啊──」

它們如餓了數萬年一般，激渴地往此間唯一能被稱為食物的男人撲去。

群鬼如潮，湧向血池，卻下意識地避開了聖潔光輝的觀音，

男人眼底無波，輕巧向後一躍，與觀音隔開一段距離，右手輕輕揮動，戰矛寒光一閃，強勁的刃風打出，揮去一大片洶湧而來的惡鬼兇靈。

剎時間，鬼哭神嚎於此間不絕於耳，利刃刺穿肉塊的悶聲響過一次又一次。

萬鬼兇殘、男人招式狠辣絕厲，一雙金眸染上了血色，昭示著他的殺意，可他的臉上卻始終淡漠無瀾，宛若一攤再激不起浪花的死水。

這是場單方面的屠殺，群鬼萬千，可男人卻強大到僅憑一人一手之力，應對自如。

血池中越來越多屍骸推出的屍山，可那些屍山卻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血池腐蝕成它的一部份。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將最後一隻餓鬼刺死於池底後，便不再有東西試圖接近這遍血池。

男人將長矛拔出用力一甩，甩去沾染到的血跡，他沉沉呼出一氣，才又再一次回到岸邊，站回到菩薩的身前。

「它們總是學不會教訓。」男人輕輕笑著，然後瞥了瞥那些躲在各處的鬼靈，「怕了便躲，躲過了一陣，便忘了它們的同伴是怎麼被我葬身於此的。也罷，本就是智慧不高的生靈……」

話語突然一斷，他愣愣地看著觀音突然伸到自己額前的掌心。

「菩薩？」

觀音細細看著他面容，而後搖搖頭，嘆氣。

「太子……我，無法度你。」

一陣風不知何處而起，帶著此間濃厚的血腥味，吹撫過兩人，風捲起了觀音的白衣、撩起了男人染血殘破的戰袍，也掀起了他抱著的那團白布，幾絲柔順烏黑的長髮從裡頭飄散而出。

男人垂下眼眸，用滿是傷痕的手指輕柔地將那些黑髮又藏回了布裡，似是不願讓裡頭的東西再受到外界一絲汙染。

然後，他輕輕笑了。

笑聲清清淡淡，清如看破了生與死，淡如這世間萬物於他再無任何所謂。

「度不了……那就別度了。」溫潤的聲音這麼說著。

而後他緩緩抬起頭，那張沾染著血汙的臉帶著與此不符的和煦的笑意，「我就在這兒吧，挺好的。總歸……帝君最初讓我來此的用意……就是如此吧？」

萬神眾佛皆度不了的殺神，那便，永遠囚禁於此吧。

「我只是沒想到……」抱著白布的手，幾不可察地圈緊，可男人臉色的笑意卻沒有減少半分，他慢慢地說著，嗓音裡多了不易讓人察覺的顫抖，「我沒想到，他會來。」

觀音看著男人視若珍寶的東西，她知道那裡頭是什麼。慈悲為懷的她，露出了悲傷與難過。

而後她慢慢朝男人伸出雙手，「給我吧。」

男人慢慢斂去了臉上神情，一雙燦金色的眸子直直地盯著對方，似是想從對方任何一個細微的反應來判斷出她的想法。

「我度不了你，但我能度他。」

「……您……可以？」

再不同於之前雲淡風輕的語氣，短短幾個字，從他嘴裡說出口竟是像缺水之人一般地乾啞。

觀音輕輕點頭，拼命想將眼神裡的肯定傳遞給他，「是的，我能。」

她仍舊將雙手攤在男人面前，男人也依舊用同樣的審視的眼神看著她。

或許是被觀音的真誠打動，也或許是其他各種原因，男人慢慢放緩了目光，慎重地將手上那團沾了血與髒污的東西交給觀音。

「如果您可以做到，那便……拜託您了。」

接過白布包裹著的東西，觀音仍能感受到上頭的餘溫，以及那東西原該有的柔軟與堅硬，眼底哀意毫不遮掩地傳遞出來，她鄭重地對男人承諾。

「我答應你，一定做到。」

「嗯。」

一口渾濁的氣息從男人口中緩緩吐出，如吐出了積在心底已久的一股氣，又像終於了卻心中最重要的事一般，如釋重負。

「他不該在這兒。」他慢慢轉過身往池中央走，用再淡然無比的語氣開口請求，「菩薩，請您……帶他離開這兒吧。」

觀音看著他的背影，察覺了那身影透出的一絲絕決。

她驚覺不對，連忙喊道，「太子你……你想做什麼？」

男人沒有停下腳步，他的語氣平緩而堅定，就如同他毅然的步子一樣。

「曾有某位菩薩說過……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可這娑婆世界眾生百相無邊無量，縱是度盡一切苦惡，卻度不盡那芸芸眾生，地獄，不會有空的一日。

「祂的願，慈悲為懷……卻並非表面意義。」

「是的，菩薩您不也是如此？」

心有眾生、而想度眾生，以此為願，所以，祂們才被稱作菩薩而非佛。

「眾生度不盡，因眾生皆有執念……這天地六界，誰能真無執念？」他輕輕笑了，「唯有佛而已。」

可他們，都不是佛。

「我如今，便身在執念最深的地方。」

他在血池中央站定，然後慢慢轉過身。

男人黑色的戰袍上染著血，鮮紅的、乾涸的，他殺人如麻，屠盡六界無數生靈，但，他心卻善。

「菩薩，回去吧。」他微微一笑，笑得純粹乾淨，「我將他，託付給您了。」

說罷，被長長鎖鏈盡錮著的雙手忽地甩動起手上黑色的戰矛，輕巧轉過一圈後，重重地擊在

嗡──地一聲，鳴聲響徹此處，神威一般的震懾力壓住了千萬惡鬼邪靈的嚎叫。

吵雜的血池地獄瞬間如鎮魂樂響起時一般，回歸靜寂。

「第十三間地獄，無枉死者、無有冤者……墮入此間者，皆罪該萬死，無法脫逃、無法超度，唯一解脫辦法，只有……」男人聲音鏗鏘有力，聲量不大，卻足以傳遍此地每處。那雙金黃的瞳眸閃著一股異色，唇角緩緩勾起，笑意隨著話語淌洩而出，「殺了我。」

話音一落，數以萬計的惡鬼死撕吼咆哮著從四面八方撲向他，瞬間將男人淹沒在血池之中。

觀音站立之處，眾鬼依舊繞道而過，形成了一圈無人地帶。她站在原地，看著血池中殺戮的男人，最終只能搖頭嘆息，懷抱著那團東西消失於此。

殺神，便能成神。

這是不知從何而起的傳聞，至今無人能證實其真偽。

但這天地六界間，卻有著這麼一位，手刃無數眾生，罪孽萬千的一位殺神。

他們稱他為──鬥神。

***

戰矛刺穿最後一隻惡鬼的喉嚨，第十三間地獄，再次回歸寧靜。

屍山依舊、血池無變，男人將戰矛倒插在地，彎下腰重重吐出一口氣，半晌才慢慢直起身，仰起頭看向那沒有月色，沒有星光，更沒有雲霧的黑色穹頂。

而後重物落入水中的悶聲響起，男人轟然仰面後倒，就倒在血池正中。

濃稠的血水沒有立刻將他吞噬，而是慢慢地，從入池的四肢開始饞食著他。

金色的瞳孔無神地望天，他喃喃出聲，「夫人……」

稀稀疏疏的聲響之後，一名手抱琵琶的女人從無數的屍山之後，慢慢走出來。

「殿下，您這是……何苦？」她神情憂傷，眉宇間有著千萬的不捨與不甘，「地獄十八間，眾鬼千千萬，度不完的……」

「嗯，度不完，我也不想度。我既非佛又非菩薩……那些，不關我的事。」他慢慢閉起眼，任著血池慢慢吞沒他，「但我……要讓這第十三間地獄，成為深淵。」

女人雙目圓睜，滿臉震驚，絲毫不敢相信這人剛剛說了什麼，「您、您這是要……」猜到了對方的打算，她連忙瘋狂搖頭，試圖阻止他，「不！不可能的！這是地獄！是十三間地獄，您做不到！」

第十三間地獄，雖然不是十八間的最底層，可卻是最恐怖、最絕望的一間。

入十三間地獄者，便再無神佛可度。

無法超度，便無法輪回，意味著靈魂將被永生永世困在此處，沒有生靈會甘願如此。

「不這麼做不行的……妳不也察覺到了？」

女人頓住，明白了他所指為何。

第十三間之內，那新生、且渾沌的靈。

「它不該生，也不該存。我要帶著它、帶著這度不了生靈的第十三間塵封……」男人始終閉著雙眼，他淡然卻又堅定地說，「而且，我能做到。」

不等女人再說什麼，他又開口，語氣中多了些委婉，「夫人，幫我個忙吧。」

「什、什麼？」

「幫我奏一曲……鎮魂吧。」他幽幽地開口，池中血水早已將他的身體全部吞噬，「妳可願意？」

「……」女人緊緊抱住她的琵琶，猶豫了好半天才慎重點頭，「好，我願意。」

男人輕輕地笑了，笑聲低低迴盪在靜幽而廣的空間，在血水即將漫過口鼻之前，他對她說出最後一句，「在我結束封印之前，都不要停止鎮魂……」

男人的身體隨著他的話音語落，完全沉入沉底，慢慢往下池底深處墜去。

女人抱著琵琶隨意在屍橫遍野的土地上坐下，她仰起頭張開嘴深深吸了一口氣，長長的指甲用力劃下，奏出第一個音。

錚──

長長的一個音落，她張口吟唱，血池的正中央，也在此時傳出輕輕的滋啦聲響，卻被嘹亮的歌聲給掩蓋。

足以震懾萬鬼的歌聲與樂曲，在這空蕩蕩的十三間地獄回轉，蕩氣迴腸。

湖面聲響如玉碎，清脆地從血池中心開始散向四面八方。

在女人的歌聲之中，整個世界的血色慢慢退去，時間慢慢停止，冷冽的氣息凍結了火焰，抑止了所有。

第十三間地獄，正在冰封。

成冰的速度由緩至快，最後勢如破竹，直至頂上黑色蒼穹。

當鎮魂最後一個音落下，錚地一聲，琵琶四弦盡斷！

在回聲盪盡之後，世界歸於平靜。

女人的臉上早已滿是淚水，她慢慢站起，無視指尖的疼痛抱著斷了弦的琵琶，踩在已經結成冰湖的血池上，一步步地走到了中央。

她低下頭，吐出層層白氣，看著冰面下陷入了沉睡的男人。

血珠從指頭間滑落，滴落在白色的冰面上，最後融進了冰裡。

她閉上眼，將最後的淚水眨出，「太子殿下……我已，如您所願。」

冰封了的第十三間地獄，從此再無任何罪孽的靈魂與惡鬼進入，再無混亂與痛苦，這裡，成了絕境，成了幽暗的深淵，只有無盡的絕望與永恆的孤獨。

十三間地獄，這裡是──鬥神的沉眠之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