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華

十四、

相對於周澤楷的衝動，聽到消息的喻文州則是一句話也沒說，平靜的像是聽到了氣象導播說了今天天氣晴一樣。

正巧在夏休期去找他的黃少天就在他身邊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瘋狂在群裡刷屏、瘋狂艾特君莫笑、沐雨橙風，連手機也不放過，就見他右手敲鍵盤、左手播號、嘴裡還不停的念著，要有不認識的人看見他一定覺得這人十成十是瘋了，還是瘋得不輕的那種。

喻文州手速慢不說，反正電腦也讓黃少天給搶了，能做的眼前這個劍聖都在做了，喻文州也不浪費自己力氣，只是靠在自家沙發上右手撐著下巴想著葉修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他總是在觀察著葉修，只是葉修這個人雖然對誰都大辣辣，不熟的人也能稱兄道弟的自來熟，看似很好看透，可喻文州知道，葉修將自己藏的很深，他看了葉修這麼久，卻始終沒能將葉修摸清，甚至連性別也是這賽季他露了個破綻才被他發現，更別說葉修喜歡周澤楷這事了。

他想要不是全明星那時這兩人都表現得太不像平時，自己也不會發現到葉修對周澤楷的想法的。

周澤楷怎麼想的他就不想推敲了，一整晚上，他連和周澤楷對上一眼都不願意，為什麼不願意？

只怕是── 一對上就移不開眼了吧。

他選擇對葉修攤開來說，其實是在對自己賭一把。喻文州或多或少有感覺到葉修不是不承認自己的感情，而是對葉修而言，喜歡周澤楷這件事就只是單純的一件事，他不在意這事需不需要被周澤楷知道，所以喻文州賭，賭一個能走進他眼裡的機會。

可葉修終究是葉修，縱使喻文州猜中了他的心思，但他仍是一點機會的也不給，葉修沒有說出口，可他的神情就說明了一切──我不想對周澤楷說感情，也不想和他談對像，但我也不會因為這樣就接受另一個人的感情。

喻文州不知道葉修是怎麼想的，怎麼會有人甘願把感情深藏？尤其他還是個Omega，社會上最需要安全感的Omega，對於Omega來說這不異於是拿一把刀在自己心上割，傷沒好全就繼續割的痛，這得是有多堅韌的決心才能夠做到這種地步？

葉修，到底對自己有多狠？

「隊長隊長！」黃少天的喋喋不休終於從自言自語轉火到喻文州身上了。

「怎麼？」喻文州抽出思緒，「有連絡到蘇沐橙了嗎？」

「沒啊！Q沒反應，手機轉語音，我所有方法都用了啊，但沐橙就是不理我啊，她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呢！？她是不是不愛我了？」黃少天幾乎想哭，從他們認識到現在蘇沐橙還沒有故意不接他電話的時候，這次為了葉修居然做到這種地步。「隊長你看怎麼辦？是不是咱們飛一趟去H市親自看看啊？」

「飛H市？」喻文州挑眉，「你想成為明天頭條？」

「我總能去找女朋友的吧！」

「那媒體們更開心了，你和蘇沐橙的關係又是另一個爆點了，你可以讓興欣再火紅一點。」

「………啊啊啊啊！！該死的葉修！！退什麼役啊，三年退兩次很好玩嗎？很好玩嗎！？他是把退役當遊戲吧！？是吧是吧！！讓我找到他我一定念到他煩念到他耳朵長繭念到他再也不說退役兩個字！我絕對……」

黃少天這還沒嘮叨完呢，他一直捏在手上的手機就響了，還是他刻意設的鈴聲，一聽就知道是誰的來電，他立刻接起，「沐橙！？沐橙沐橙沐橙！妳怎麼都不開機啊！妳這樣我找不到人會擔心啊，妳有沒有被記者找到啊？妳現在人在哪裡？那個葉不修呢？跟妳一起在興欣嗎？他做什麼要退役啊！就那手速還想退役？……（後面無限省略）」

黃少天是等到蘇沐橙電話了，但一通電話十來分鐘他自己就講了八成以上的時間，還帶自問自答的，喻文州在旁邊聽著就知道黃少天是問不出什麼個鬼來了，蘇沐橙這通電話說實了也不過是給黃少天聯絡一下表示自己不是不見了，是要暫避風頭，關於葉修她是一個多餘的訊息都沒給。

待黃少天掛上電話一轉頭，就看著喻文州頂著一臉「等你自己說」的表情，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好像沒問到重點，才挺不好意思抓了抓後腦袋說，「呃……隊長，沐橙說……」

喻文州少有的打斷了黃少天的話，「葉修的事什麼都沒說吧？」

「呃……嗯，她說葉修自有打算，她尊重他……」然後黃少天就看見他們的隊長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果然是葉修啊，兩次退役都跟謎一樣。」他永遠只給大眾他願意展露出來的，他不願的，誰也都找不到，「過兩天風頭小些，再去趟興欣吧。」

喻文州想得的確也沒錯，現在去無異於增添風浪，如果真被媒體發現了不管對興欣還是對自家戰隊都是一個負面的新聞，任誰也不可能在記者們都把虎口打開的時候把頭伸進去讓他們咬個乾淨，是吧？

除了一個不管不顧的周澤楷。

江波濤打了蘇沐橙的號是關機，把興欣眾人打了個遍都沒能聯絡上，最後他牙一咬只好下下下策的打了興欣網吧的電話。

在對網管小妹表明了身份之後，又在小妹的三攔四阻下他再三保證自己不是媒體為了要問葉修退役的事，最後把隊長也供了出來之後又好話說盡了以後這電話才到了陳果手上。

江波濤給陳果說了他們隊長打了一聲招呼就攔也攔不住的往H市去了，前輩退役的事他們就不多問了，只麻煩見了隊長帶話給他讓他記得和自己聯絡，並在明天中午前回S市就行了。

也虧得江波濤費了千辛萬苦聯繫上陳果，陳果和唐柔也才能在網吧前攔截到只戴了墨鏡掩飾的周澤楷，看他那樣子就是要直接往網吧裡衝，這要真衝進去了還得了？聯盟現今第一人啊！她興欣網吧還不掀了？

雖然周澤楷特意來了H市，不過她也沒打算多留周澤楷，這尊大神就是一麻煩，現在興欣還在為了葉修退役的事處在風口浪尖上，這要再被暴出周澤楷夜訪興欣這能看嗎？所以陳果和唐柔只是把周澤楷往跟上林苑相反的路上帶著走了幾條街，找了個不起眼的地方才開始談話。

其實周澤楷本不想跟她走的，他只想見葉修，但陳果白了眼給了他說你在這被記者抓到只會給葉修帶來更大的麻煩，他才跟了兩姑娘走。

「周隊，江副隊剛剛聯絡我希望你能盡量在明天中前回去。」陳果率先開口，且開門見山，希望對方最好一接受到就立刻轉身回他的S市去。

可周澤楷顯然沒有接受到陳大老闆遞過來電波，只是點頭表示知道，這問題他並不重視，他只重視一個人，「葉修呢？」

陳果嘆了口氣，「葉修如果人在，我就直接帶你去戰隊那邊了，你和他有什麼深仇大恨只管私下去解決。」管你是要解決出什麼奪冠之仇還是愛恨糾葛，她陳果管都不會管！但問題就是人不在啊！

「去哪兒？」

「……」陳果頓了一頓，本是想說不清楚，但不知為什麼，她覺得如果說些敷衍或是塘塞的話周澤楷決不會跟她善了，只會沒完沒了，於是她說了實話，「他回家了。」還強調，「真的回家了！」陳果只差沒學方銳睜大眼對他說你看我真誠的雙眼。

葉修當然是真的已經回B市了，連帶著還有笑笑雲雲蘇沐橙三人，要不然出來攔著周澤楷會是蘇沐橙，她會有更好的說詞。

方銳和周澤楷雖是同期，但陳果一點也不指望方銳能說出些什麼，光想方銳對周澤楷說他真回家了你看我真誠的雙眼，陳果打賭周澤楷百分之兩百不會信！所以她就自己上了，好歹她還是個戰隊老闆。

周澤楷皺了眉，這時他的墨鏡早已經取下，一直在旁邊站著沒說話的唐柔可以很清楚的看見他的神情，那是一種懊悔的表情。

他悔了什麼？

記者會發布了之後眾選手也是在QQ群上瘋狂問著，再不然也是電話，像周澤楷這樣直接機票一訂就飛來的可是一個也沒有，當然，正常也不該有，除非……

唐柔雖不比蘇沐橙和葉修一般的親近，但好歹也是同個屋下住了近兩年，對葉修也有基本上的裡解，加上她本就是個心細的女孩子，能想得到的其實和蘇沐橙並不差到哪裡去。

於是唐柔開口，「周隊，你知道葉修是Omega吧？」

這話一出反倒是陳果瞪大了眼看向唐柔，「小唐妳說什麼？！」

唐柔笑了笑拍拍陳果的肩讓她別緊張。

周澤楷只是沉默了一會兒就點頭承認了，他知道葉修是個Omega瞞過整個聯盟卻沒有瞞著現在一起奮鬥的戰隊夥伴，而這件事也是葉修親口說過的，他的性別是全興欣都知道的。

不過比起這事，他更在意的是眼前這個Alpha女性，唐柔一直都沒有刻意藏著味道的習慣，這讓她身上總是帶著眾花之中稱王的牡丹氣息。周澤楷很早就聞出來了，這霸道的花香曾纏上葉修的味道，交織出另一種魅人的香。

這讓他不滿，非常不滿，他懂葉修，葉修不會肯讓人輕易標上，就算是特別如自己葉修也沒同意，於是周澤楷那天冷靜下來就知道那只是個臨時標記，最後室內殘留下的餘香也證實了這一點，可就算是不得已而為之也一樣，他身為Alpha的天性立刻將唐柔視作一個想要搶同一個Omega的競爭對手，因此他像宣示主權似的回答，「我知道，很早就知道。」

唐柔同樣身為Alpha自然明白眼前這個男Alpha對自己產生了敵意，於是她笑著解釋，「周隊，請收起你的敵意，那天臨時標上葉修是萬不得已，況且我也只是咬破他的腺體而已，倒是……」

陳果還繞不明白唐柔為什麼要隊周澤楷解釋，她就帶著別有深意的笑對周澤楷道，「周隊，你知道我是個Alpha，隊上雖然也有其他Alpha，但女性只有我一人，對於葉修身上多了一點其他氣味，他們只會覺得是在外邊染上的，沒人會多加注意。」

周澤楷突然明白眼前這麼女性Alpha要對他說什麼了。

葉修是常常會在底下網吧裡染了其他Alpha的味道，甚致因為整個隊一起同一個地方訓練，同時染上一個兩個味兒是常有的，誰也不會在意葉修身上到底今天又多了哪個味道，反正他自己的月季香味還是能蓋過去，況且那種沾上的沒幾分鐘就會散了。

唐柔再道，「年初全明星那會兒，他消失了一個晚上又一個上午，回來就多了另一種香改變了他的月季香，雖然不明顯……」臨時標記和正式標記的不同，除了時間上永久性的差別，還有氣味的融和也是，只要標記上了不管是Alpha還是Omega味道都會改變，但若只是臨時標記，Alpha的味道是會纏上Omega，但就像是隔著一層膜一樣，第一時間旁人會覺得味道變了，但很快就會發現兩種味道都會聞到，而不是真正融合所形成的味道，久了Omega自身的味道還是會強一點。

「在他身上留下臨時標記的氣味的人是你吧？周隊？」

陳果還是瞪大眼，只是這次是看向了周澤楷。

「嗯。」周澤楷點頭承認。

唐柔看著周澤楷那雙認真的黑瞳，她看見了一種執著，對感情的執著，亦或說是，對葉修的執著。她開口，「你，很喜歡葉修？」

「是的。」周澤楷這次回得比之前都還要快、還要肯定，眼神裡帶著的是不容懷疑的認真。

見他認真的點頭，唐柔不禁笑，「可惜我不是沐沐，否則應該會有更好的方式跟你應對，畢竟她跟著葉修很多年了，對於葉修她比我們都懂。不過我們和葉修也相處了將近兩年，他的性子我們也懂個大概，他要不對一個人上心，你連他是個Omega都不會知曉的，整個聯盟也不過興欣的人知道罷了，更何況還讓你上了他的床，你認為他是那種能隨意碰得了的人嗎？」

唐柔想葉修都寧可是用抑制劑用到中毒的人了，若不是葉修自己願意周澤楷又且會有這個機會？

聽了這些話周澤楷有些彆扭，張了嘴卻又不知要說什麼。

唐柔又繼續說，「我們也幫不了什麼忙，只是你要對他有信心，相信他。」

「我相信他。」

「他有太多的事要擔憂，除了榮耀還有其他事，他離家多年，也是到了該回去處理的時候了，這是他自己的事，我們不能作主私自說給你知道，但我覺得……當他理好自己心情的時候，他會找你的。」

唐柔這些話主要還是先幫葉修擋下這人了再說，但說得說是極真心，周澤楷聽不聽得進就得看他自己了。

周澤楷可能最後真的被她說服了，立在冷風中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才抬頭對她們道了聲謝就戴上墨鏡轉身走了。

看著周澤楷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陳果才問唐柔，「小唐，妳是怎麼猜出周隊知道葉修是Omega的？」

唐柔輕輕一笑，「全明星那時候葉修發情，沐沐不是說他那時找了人？我那時就覺得奇怪了，平時有空他都鮮少出去解決這事兒了，更何況還是在隔天有活動的時候，那一定是遇到了某個人，某個葉修願意的人。」她頓了頓繼續道，「我那時只猜是職業選手，畢竟那時大家全在同一個包廂內，我想沐沐也跟我一樣的想法，不過直到剛剛我才確定那人是周隊。」

「為什麼？」陳果直覺不是因為味道讓唐柔猜出來的，如果能聞得出來那興欣一眾Alpha早掀了天了。況且周澤楷向來將信息素控制得當，除了親近一點的人還沒有人知道他信息素的味道，不像葉修那花香是隨意亂飄，要不是花香從來就不是Omega有的味道，他早就被全聯盟看穿了，而剛剛看他來時一臉焦急卻也知道他是將信息素收好的，不然在網吧外頭就要騷動了。

唐柔斷言，「果果，妳想想葉修和一眾職業選手關係都不錯，但有哪個是在聽到他要退役就第一時間往H市衝的？就算是身為沐沐男友的黃少天也只是狂call沐沐想問出答案而已。」

陳果仰頭想了想，回想當時所有人全關了手機，唯獨蘇沐橙聯絡了自家男友一次，當然，電話打是打了，但任憑黃少天講破了嘴她任是一個字也透露，但就算是這樣黃少天也仍是在G市，他當然也想親自來問，但也被喻文州告知這時候往興欣網吧衝是多不理智的行為，弄不好連自己都要上頭條，誰都是這樣想的，關心歸關心，但也不會把自己也搭進去，可就只有一個周澤楷什麼都不怕的來了。

陳果聽完讓事情在自己腦袋裡過一遍才明白，瞬間對唐柔露出欽佩的目光，「小唐妳好聰明啊！」

唐柔以笑代答，沒有對陳果說出她會肯定人是周澤楷不只因為這樣，而是因為更深一層的原因──直覺，身為一個臨時標記過葉修的人的直覺。

而兩人又走個幾步，陳果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一件很重要的事，「等等！」葉修寧可抑制劑中毒也不找Alpha，可周澤楷卻上過他的床，那……「周澤楷是……」笑笑和雲雲的父親！！！

「嗯。」唐柔淡淡的答了一聲，然後對陳果說，「這事，我們知道就好，他若想說，等到那一天，他會說的。」

終有一天的，葉修可不是一個會藏著抑著的人，不說自有他自己的理由，等到他肯對他們說出真相的一天，就一定會對他們說明白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