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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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違逆

為了跳脫這個沉重的話題，葉修自動轉開重點，問攤坐在地上的魏琛，「中央那邊有新消息過來嗎？」

「喔，對！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魏琛一拍腦袋，「都是這廢物點心，原本是打算等你回來就馬上跟你說這事兒的。」

「關於嘉世？」

「嗯。」魏琛點頭，手探進口袋裡想拿根煙出來抽，但想到這屋裡現在躺了個病人，便只將煙拿出來叼在嘴邊，「前陣子中央那兒不是又緊急開了一次隊長會議，會議結果是在你們出發前傳到的，不過有件事……卻是到兩天前天才被爆出來。」

葉修聽了倒是沒怎麼意外，反而哼笑一聲，「老馮要廢掉嘉世了吧？」

這雖然是葉修一開始的猜測，眾人本是半信半疑，畢竟嘉世的地界是二十個區之中最大的，雖然近年來戰況是每下愈況，但它曾有的輝煌與榮耀也都還在，加上之前傳來的兩次消息與播報的新聞中並沒有被提到，大家還以為這回是葉修踢了鐵板，猜錯了馮主席的心思，沒想到……竟是刻意被隱瞞了。

「你可還真是說對了！」魏琛一拍大腿道，「那消息在別區是早傳遍了，刻意被封鎖的，只有嘉世，估計是那陶軒做的主──只是瞞也瞞不了幾天。咱們這兒收到的新聞頻道又是嘉世那兒傳過來的，自然不曉得。」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

「那正式公文呢？」蘇沐秋略帶疑惑地問，他可是一字一句將發來給式公文給看了個仔細的，怎麼可能沒發現？

「大哥，你動動腦，咱們這是偏鄉地區，上頭中央能管得到你？」魏琛嗤笑，「興欣不在區界範圍，但到底還是歸在嘉世之下，發下來的公文自然是嘉世那邊發的，能提到才有鬼了，搞不好連死亡人數都寫少了。」

「………」蘇沐秋摸了摸鼻子，無語了。雖然在興欣這兒待了三年，但有些習慣……還是沒改得掉。看到公文，便下意識地認為是中央發過來的。

「廢區可是大事。」一直坐在一旁閉目眼神的安文逸突然開口，他揉了揉眉間，戴上不久前脫下的眼鏡，道，「尤其還是嘉世那樣的大區，要廢，也不是一句話就能辦成的事，更何況區界內還有倖存百姓。」

「原來你還醒著。」葉修一直以為他睡著了，畢竟整個晚上最累的，就屬安文逸了，是以見他始終閉眼不睜也沒吵他，沒想到人居然是醒的。

安文逸點頭，「我沒睡，你們說的，我都有聽進，包括死亡之森那一段。」

「那段就別再提了。」蘇沐秋呵呵兩聲，立刻看向魏琛，將話題拉回嘉世，「所以，真要廢了？」

「沒。」魏琛搖頭道，「也不知陶軒和劉皓那貨說了什麼，咱馮主席最終還是決定暫且留著嘉世，不過……區界之內，除了哨兵與嚮導，一般的普通百姓都要被強制轉移。」

「轉移？」蘇沐秋微微皺眉，「轉去哪兒？輪回跟藍雨？」

這是與嘉世離得最近的區界了，只是就算再怎麼近，一次性轉移這麼多人，還是有相當的難度。

魏琛理所當然地道，「是啊，不然下回還拿幾十萬人性命給那些混蛋陪葬嗎？要知道，老陶那貨一聽中心區被攻破，第一個躲起來的人就是他！還提早關閉了緊急閉難所，間接造成了更多死傷。」

這些雖然是魏琛從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打聽來的，也沒經過什麼證實，但他每次得到的消息，百分之八十都是正確的。

「簡直……喪盡天良！」蘇沐橙緊握住放在膝上的雙拳，語氣中帶著難過與哀傷，甚至還透出了那麼一點點的……恨意。

她身邊的沐雨橙風一見她雙目含淚，便抬起前身，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臉頰，好似在給她安慰。

蘇沐橙便環手抱住了自己的精神嚮導，不再說話了。

葉修別有深意地看了眼正安慰自己主人又順便向蘇沐橙撒驕的豹貓，嘴角抽了抽，像是想說什麼，不過最終還是將話吞了回去，說出口的還是關於正事，「轉移是困難了點，不過既然是輪回和藍雨，倒也不用太擔心，小周和文州能處理好，要是順利，估計八……」

原本正平平淡淡說著話的葉修，像想到什麼似的，突然非常不自然地止住了話，深黑色的瞳孔甚至微微縮了縮，很明顯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

「怎麼？想到了什麼？」坐在他旁邊的蘇沐秋甩了甩自己的右手問──他那裝上去的義肢並不是很舒服。

安文逸是個細心的主，見他如此便主動走到他身邊，讓他伸手給自己看看。

蘇沐秋也不逞強，將手伸給安文逸，還自動自發地跟他說症狀。

「……」安文逸抓著蘇沐秋的手肘，在那關節四周摸索著，一臉的嚴肅不說，那眼神還挺微妙。

蘇沐秋被他看得心驚膽顫，吞了吞口水道，「小安，不會是我這義肢快不行了吧？千萬別啊，這可是聯盟最高技術製成的，其中還包含了張新杰的心血，更是………啊！！！」

他話沒說完，便是一聲淒厲的慘叫，叫得一屋子的人全往他身上看不說，連帶著其他人的精神嚮導都被嚇了一跳。

「我去！小安你搞謀殺嗎！？」

安文逸像沒事人一樣，扶了扶自己眼鏡回到自己位置，抱起自家那隻萌萌的精神嚮導放到肩上，安然坐下。

「還能撐，畢竟就如你所說的，那是聯盟的最高黑科技，幾乎亂真，所以………」他看了看對方的手肘處，「發生脫臼這種事也是難免。」還是挺嚴重的那種。

「啊？脫臼？」蘇沐秋一愣，才想起床上的方銳就是自己一路抱著從死亡之森跑回來的。

安文逸交疊雙腳，環手在胸，認真地交待著醫囑，「到底不是自己的一部分，盡量別再做這樣的事，多來幾次，可能就真的得廢了。」

「看吧，就愛逞強，我讓你中途換人你也不肯。」葉修幸災樂禍的語氣中帶了點譴責道，「還以為自己是從前那個第一哨兵啊？」

蘇沐秋倒也不是沒想過換人這事，只是四個人中就他一個嚮導，撇開還沒好全的葉修不說，他力氣確實比其他人要大得多，速度也更快，人命關天的事，他想也沒想就拒絕了葉修和另外兩個後輩的提議。

只是葉修說的也沒錯，他到底，已經不是從前的第一哨兵了，這個名頭已經換到另一人頭上好多年了。

「知道了，以後會注意著。」蘇沐秋又甩了甩自己的右手，發覺動作順暢了不少，疼痛也緩解許多，於是他看向葉修將話題又拉了回來，「所以，你剛想到了什麼？」

「時間。」

他莫名其妙地給出了兩個字，沒人聽得懂他在說什麼。

「如今已經是五月了……只怕……」

見他神色異常嚴肅，蘇沐秋便知事情不好，「你知道會發生什麼？」

葉修點頭，「雖然只是我的猜測，但……八九不離十。」

「很不好的事？」就連蘇沐橙也從自家豹貓頸邊抬頭問葉修，「跟……琉獸有關？」

「嗯。」葉修站起身，走到窗邊，朝西北的某個方向望去，自言自語似低喃，「我得再去確認確認……」而後轉頭對蘇沐秋道，「沐秋，陪我去一趟舊城，越快越好，最好這幾天就走。」

「這幾天？也太趕了吧？咱們才剛從死亡之森狂奔回來啊！」蘇沐秋從心到身體都是拒絕的。

只是葉修沒給他拒絕的機會，「沒時間了，越快越好，否則嘉世那幾十萬人的轉移……就真的注定要給嘉世陪葬了。」

葉修挺少說這種危言聳聽的話，讓蘇沐秋也不得不正視這個對方的話──縱然他是聽得一頭霧水，完全不清楚葉修口中的沒時間，指的是什麼。

只是他知道葉修從小到大，都有這種話說一半的習慣，很多事他都沒有說清楚，但蘇沐秋卻隱隱感覺到，他並不是不說，而是有不能說的苦衷。

久而久之，蘇沐秋也就不再打破沙鍋問到底，反正，跟著走就是了。

而後葉修又點了喬一帆和對舊城很熟悉的莫凡跟著，讓魏琛好好留守興欣，將所有該注意的、該防範的，巨細無遺地都交代個遍，確定對方都聽進去，葉修才又回到自己位置。

被交代了一大堆事的魏琛頭暈腦漲，嘿呦一聲從地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應該沒什麼事了吧？沒事的話就散了吧，折騰了一宿，我這老人家可禁不住了。」

為了把方銳把鬼門關前拉回來，所有人忙進忙出，就沒好好休息過，體力早就透支不說，加上又聽到那些駭人聽聞的消息，不只身體累連精神層面也是。

是以話說到這兒，其他人也都覺得差不多能解散休息了，尤其是繃緊神經一晚上的安文逸。

誰料葉修卻是搖搖頭。

不過他卻沒有說話，而是雙手環胸，將屋裡的眾精神嚮導們仔細地看了一輪，然後……

他重重嘆出一口氣。

說實話，偶爾一隻兩隻的蹦出來還不覺得，但他每每看到興欣眾人的精神嚮導一起冒出來時，就有種……萬般無奈的感覺。

整個興欣，除了除了蘇沐秋的雪豹、蘇沐橙的豹貓和唐柔的白虎，其他人的……

老板娘的是隻嬌小的雪白兔，沒什麼特殊技能，就是整天蹦噠來蹦噠去，見到蘇沐秋不是賣萌就是撒嬌。

再就是喬一帆的柴犬，確實是比兔子要好一點，但葉修每回看到牠，牠都只會對著一帆吐舌頭、搖尾巴，跟寵物犬沒啥兩樣。

而羅輯的無尾熊就更膽小了，只會趴在主人身上，不是睡就是……發抖。

就連帶了些冷酷形象的安文逸，葉修也是萬萬沒想到，他的精神嚮導會跟自己的是同類，當然，也跟聯盟第一治療一樣。

難道學醫的精神嚮導是鳥類居多嗎？

可自家這隻看著雖然小，但脾氣可沒那麼好，被牠長尾巴甩臉的可不計其數；就連張新杰的，也都還是猛禽啊！怎麼自己家的治療會是……一隻又小又圓的──銀頦山雀，還總是站在主人肩上歪頭賣萌──對誰都如此。

至於包子，一開始葉修聽說他的精神嚮導是匹馬的時候，還想說總歸是來個像樣的了，況且和他那脫疆的個性還挺合的。只是當葉修真正看到時，卻徹底傻眼了。

確實是匹馬沒錯，還有著一身發亮烏黑的毛髮，看上去的確很威武霸氣──如果將牠的身高忽略不計的話……

那隻迷你馬，就算抬頭挺胸了還沒有蘇沐秋的雪豹高呢。

而真正冷酷少言、前陣子才被葉修從舊城區帶回來的莫凡，其精神嚮導也和興欣眾人是同類，那一隻不大不小的浣熊總愛將自己繞在莫凡的脖子上──跟黃少天的那隻黃毛狐狸一樣，特愛裝高級皮毛！

但最讓葉修真正無語的，卻是整個興欣說話最沒下限、穿著還拉里拉塌的魏琛，這貨的精神嚮導，居然是一隻又小又可愛的倉鼠啊！簡直和牠的主人差十萬八千里。

那還是第一回，葉修質疑起「精神嚮導是***」這句話。

去掉蘇家兄妹的總愛賣萌撒嬌的大型貓科，和唐柔的東北虎，葉修覺得整個興欣，就像是個可愛動物園區似的……

沒人懂得葉修心裡的感受，只是見他看著所有人的精神嚮導不說話，魏琛第一個忍不了。

「哎！你是說還是不說啊！再不說老夫要去睡了啊！」

「不行。」葉修終是開口了，「這事得在我去舊城前說，越快越好。」

「那行吧。」蘇沐秋打了個哈欠，催促他，「你有話快說，大家都累了，咱還得留個人顧著方銳呢。」

「嗯。」葉修點點頭，他也知道每個人都很疲憊，所以打算速戰速決。

他抬手，將飛到不知何時飛到蘇沐橙那兒溜達的君莫笑招回來，然後對眾人道，「我們就來談談……所謂的精神嚮導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