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華

十五、心愴（下）

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葉修心裡這麼想著。

幸的是選了這個麻煩的當示範，出現這情況他可以立即處理；不幸的還是選了這麻煩當示範，本來挺容易的一件事卻弄出了難度，會造成其他人陰影的啊。

關於黃少天的過去，葉修只有所聽聞，並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但他覺得身為一名傑出的哨兵，尤其黃少天不只內心強大而且意志也無比堅定，失去親人這道傷痛，青年肯定是跨過去了。

可葉修沒想到黃少天跨過了這道坎，卻沒有跨過另外一道。

身為指引者，葉修的思緒與黃少天同步，幾乎是跟著他一同把回憶給「看」完，當場景又回到這間屋子後，葉修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年輕哨兵的精神已經進入混沌，再過不久就會進入神遊的狀態。

見此狀，葉修一秒將自己強行從對方的精神世界中抽離，在現世一張開眼他便立刻朝喻文州大喊，「文州！」

不遠處的喻文州早就發現自家哨兵的不對，卻因為葉修的精神還與黃少天同步而不敢冒然動作，現在葉修一喊他哪裡還等得了，立刻三步併兩步衝過去，神情緊張地問，「少天怎麼了？」

「進入混沌了。」葉修神情少有的嚴肅地，同時也將自己的位置讓給喻文州，「你得將他帶回來。」

並不是葉修無法將人帶回來，而是因為黃少天已經有自己結合的嚮導，他也不像喻文州一樣知道對方所有的過去，再加上他必須指引黃少天找到那微乎其微的「光」，不適合再繼續深入對方的精神狀態。

或許是青年曾因為同樣的事情陷入混沌或神遊，喻文州並沒用多少時間就讓黃少天脫離神遊，但意識仍舊不是很穩定，還是在混沌邊緣遊走，嘴裡念念有詞，只有進入他精神世界的喻文州和站在身邊的葉修聽得見。

在葉修腳邊的那隻黃毛狐狸脾氣也越發暴躁，這雖然代表黃少天已經快要成功引出精神嚮導的真正力量，但看著夜雨聲煩的反應葉修卻微微皺了眉。

思考片刻他轉身往周蘇兩人的方向大喊，「小周！沐秋！」

前後第一哨兵聽見立刻奔到男人身邊，葉修便在他們兩人身邊耳語了幾句。

蘇沐秋一聽便明白葉修想做什麼，周澤楷雖然不是很懂該怎麼操作，也還是理解葉修說的。

「明白了嗎？」葉修特意再跟青年確認一次。

「嗯。」周澤楷點頭。

「可以做到？」

「可以。」青年笑著給了對方一個肯定答案。

葉修回以一笑將地上那隻躁動不已的狐狸拎起來丟給青年，「那這隻狐狸就交給你們了。」

再一次進入黃少天精神世界之前，葉修也不忘再一次對圍觀的人提醒，其他人都再退遠點兒！

所有人都知道葉修這人平時說話雖然誇大了些，但危急時刻說的話卻是不能不聽！

他一喊完眾人立刻四散各處，有的往後退遠了、有的乾脆直接跳上看台，保持著戒備狀態，一有任何狀況都可以立即反應。

再一次回到黃少天的精神世界，葉修便看見喻文州從身後抱著他的哨兵在說話，兩人就站在地板上發出淡藍色亮光的暗格之前，男人看見那道藍光立時雙眼發亮。

找到了！

葉修急急走到暗格之前，緩緩打開，看見裡頭發光的源頭露出驚訝的神情，「原來是這樣……」

喻文州也看見了暗格裡的東西，卻沒有像葉修一樣吃驚，而是無聲嘆氣。

誰能想得到，在一個精神世界造出來的屋子裡頭，在某個暗格裡面，還藏著一個孩子？

那是八歲時的黃少天，他捲曲著身子，空洞的眼裡滿是淚水，全身泛著晶藍色的光，時而透明時而清晰。

黃少天確實是接受了親人的死亡，也花了十數年時間讓罪魁禍首伏法，失去至親的坎兒他早就靠著自己的力量跨過去了。他跨不過去的，同時也是他最不願意面對、最不能原諒的，是從前只能躲在暗格裡，那個無能為力、那個僅有八歲的自己。

「這個孩子，就是少天的『光』。」葉修看著裡頭的孩子對喻文州道，「文州，你得想辦法讓他面對，而且是必須，否則從今以後他都無法正視過去的一切。」

一道傷越不去面對，就會將傷藏得越深，只要黃少天錯過這一回，下次要想再發現「光」那是難上加難！

喻文州點頭，低頭繼續和自家哨兵說話，情況雖然逐漸好轉，但葉修的眉頭卻越來越凝重。

一點，還是差那麼一點！不能再這麼拖下去了！

「對話！」葉修立刻朝喻文州大喊，「文州，跟他對話！他是黃少天，是聯盟的劍聖！不是其他普通的哨兵！」

關心則亂，被葉修這麼一吼喻文州才想起，是啊，黃少天可不是普通哨兵，一般哨兵承受不起的，他卻可以！

「少天，你得面對。」喻文州硬下心腸，扳著黃少天的腦袋，逼他直視暗格裡的那個孩子，「難道你想就這樣將『這孩子』關在這裡？永不見天日？」

看著裡頭的「自己」黃少天的瞳孔由清明變為渾濁，然後點頭，「他太懦弱……太膽小……」

「但他還小，他才八歲，況且，他並不懦弱。」喻文州慢慢放緩了語氣，「他很勇敢，勇敢地面對親人的死亡，甚至願意一步步花上十數年去扳倒一個不可能扳倒的敵人……」

「但是他沒有救姊姊！」黃少天突然大聲反駁，「他就躲在裡頭，只會躲著……什麼也沒做……」

「……那你覺得他可以做什麼？」喻文州反問他，「不躲在裡面他能做什麼？他能擋在姊姊面前？他能殺了那些人？不，他什麼都做不到。不躲起來只會成為阻撓姊姊的絆腳石！」

「不，他可以的，他明明可以！」黃少天大吼，掙扎著身子想甩開他身後的人，但喻文州卻死死地抱住沒放，直到他慢慢冷靜下來也都沒有放開手，「……我明明……明明可以的……」

聽見青年由第三人稱改回自稱，喻文州便知道這是他願意正視這個問題的開始，立刻乘勢再開口，「不，你不能。能做到那些的是現在的你，是現在的劍聖黃少天，而不是十幾年前、不是那個才八歲的你！」

這話就像一道天雷，重重地擊在黃少天心上，他像是要將什麼宣洩出來似的大吼出聲，抓著喻文州手臂的指尖嵌進了肉裡，後者吃痛，卻是說什麼也不肯放開他。

「黃少天！那時候的你只是個孩子！」喻文州大喊，「你只是個八歲的孩子！你必須認清楚這一點！」

青年慢慢停止了掙扎，也停止喊叫，張大的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那個在捲曲在暗格裡的「孩子」。

喻文州慢慢放緩語氣，抱著他開口，「少天，你可以原諒一個孩子因為飢餓而偷食、因為自保而殺人，為什麼不能原諒身為一個孩子的無能為力？為什麼不能原諒……當時的你？」

「我……我不……」

「你不能原諒的，只是無法面對那些的『你』。」葉修將暗格裡發著光的「孩子」抱出來，質問著對方，「你沒有那個勇氣嗎？黃少天？」

激動、痛苦逼出了青年從未在他人面前流過的淚水，他張大了眼看著那個葉修抱著手裡的孩子，「我……不是……」

喻文州放鬆了對青年的禁錮，「你可以面對的，我相信你可以……你可是劍聖啊。」

青年朝著葉修懷裡的孩子慢慢伸出手，孩子身上的藍光越來越強，身形也越來越透明。

「面對『他』，面對過往曾經無能為力的你……」葉修將逐漸消失的孩子捧在手上，語氣也不像剛剛那般尖銳，而是帶著溫和的引導，「原諒你自己，跨過這道坎，你才能前進。黃少天，你的能力不僅僅於此。」

青年的指尖觸摸到了孩子，瞬間孩子便化作了一團藍色的光飄浮在葉修的手上。

葉修將藍光移到黃少天的手掌上，「這是潛藏在你體內的力量……從現在開始，將真正屬於你。」

「姊姊……」黃少天雙手抓住那團藍光懷抱在自己胸前，閉上眼無聲痛哭，「姊姊……對不起……」

對不起，當初沒能救得了妳；對不起，沒有遵守和妳的約定放下仇恨；對不起……

對不起……

璀璨的藍色光芒在青年懷裡炸開，耀眼得讓葉修和喻文州兩人無法直視。

藍光如同綻放的煙花，綻放過後便逐漸被青年的身體吸收。

葉修知道關於「光」的部分已經成功，剩下的就是精神嚮導了。他對喻文州丟下一句「離開精神世界後顧好他」說完也沒等對方回應便瞬間將自己抽離。

精神世界裡的藍光在現世是看不見的，在他人眼裡，也只是看著到黃少天突然劇烈地掙扎，而後又緩下，最後雙手像抓住什麼似的環在了胸前。

所有人還沒搞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就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狐鳴，像是在痛哭、也像是在哀鳴，更像是在懺悔，一聲接著一聲地傳進每個人的心裡。

那是夜雨聲煩的叫聲，當眾人反應過來，就見本是被蘇沐秋抱在懷裡的黃毛狐狸掙扎著跳開，或者說，是蘇沐秋在聽見他鳴叫之後就順勢放開了牠。

狐狸掙開了蘇沐秋，下一刻隨著葉修突然喊出的「現在！」那隻原本只有一般狐狸大小的夜雨聲煩瞬間放大了數十倍，外形也有了些微的變化，更因為受到主人心情的影響而暴躁非常，諾大的身子讓原本看起來寬廣的競技場變得狹窄。

「我去！這太誇張了啊！當初咱們那兒有人是這樣的嗎？」方銳瞪大眼問蘇沐橙，「精神嚮導覺醒後就直接暴走的。」

「沒有。」蘇沐橙一邊閃過因為狐狸尾巴掃過而被破壞的建築物殘骸一邊笑著回答他，最後不忘加上一句，「咱們那兒幾乎都是可愛動物啊，你覺得海無量暴走起來會是什麼樣？」

雖然沒有親眼看過，但方銳就覺得自家那隻就算暴走了也只會像討東西吃一樣地繞著他轉……

「蘇妹子妳說的真是……我完全無法反駁。」方銳只想掩面。

夜雨聲煩龐大的身子因為失控，撞壞了競技場周圍的幾座看台，眾人反應神速早就各自閃避開了。

楚雲秀跳過被撞倒的柱子來到蘇沐橙身邊問，「現在怎麼辦？」她看著下頭，競技場上早就被夜雨聲煩弄出來的沙塵給蓋住，一片霧茫茫的啥都看不見，「他們應該沒事吧？」一群大神們各自在看台高處上找了位置觀望著情勢，倒不是他們不幫，而是不知該怎麼幫。

眾人也沒想到這隻不靠譜的黃毛狐狸變大後竟會如此狂暴，身形還跟大型琉獸差不多高大，可他們又不能像對付琉獸那樣對付牠，那可是黃少天的精神嚮導啊！打不能打，更不能殺，體積又太龐大，連近身都是個問題。

「放心，沒事的，哥哥他們早有準備了。」蘇沐橙臉上漾著柔柔的笑，纖長的手指指向了場內的某一處，「你們看。」

不間斷的狐鳴之中突然夾雜了幾聲豹吼，就見那滾滾的沙塵之中冒出比夜雨聲煩更為高大的生物。

一頭雪白的豹子從瀰漫的塵沙中躍出，直接將夜雨深煩撞到競技場的另一頭。

龐大的狐狸身子直接撞倒了看台，摔出競技場的範圍。

黃色狐狸的身子變大，可靈活度不減，只在地上翻滾了一圈就立刻重新站了起來。

牠嘶叫一聲跳上還未被毀的看台，惡狠狠地瞪著競技場中的雪豹，雪豹優雅的轉了一圈身子，甩了一下長長的尾巴，用清澈透亮的豹眼回瞪狐狸，眼中充滿著挑釁。

接受到這訊息的狐狸不再輕舉妄動，細長的狐狸眼直直盯著雪豹的一舉一動，像是在尋找著可以攻擊的機會。

雪白的長尾巴再次一甩，狐狸也在此時一躍而起，往雪豹撲去，嘴裡的尖牙對準了後者的脖子，眼看就要咬下，豹子卻是一動也不動，就像是早就等著對方這麼做似的。

混濁的空氣中又是一聲豹吼傳來，緊接著，夜雨聲煩在半空的身子被突然從塵沙中掠出的另一道黑影給撞飛出去。

一黑一黃滾在了一起，接連撞毀了場外幾棟建築物才停下。

狐狸體型較小，幾圈翻滾之後找準了時機翻身從黑影之下躍起，爪子一揮在對方身上留下三道爪痕，後者吃痛一吼，粗長有力的尾巴一甩，直接又把狐狸打翻在地，黑色的前肢毫不留情地直接踩在了狐狸的身上，嘴裡發出示威的吼聲。

眾人這才看清，和夜雨聲煩糾纏的，是一頭比雪豹還要大上一些的黑豹。

全身的毛髮烏黑得發亮，且生得不同於世人所認知的豹子。牠除了多了一對長長的劍齒，額上還有金黃色的美麗圖騰，最令人移不開眼的便是牠身後那對，可以展翅翱翔的黑色羽翼。

在兩頭豹子的明顯對比之下，夜雨聲煩的體型明顯小上了許多。牠在黑豹的爪子之下慢慢停止了掙扎，眼珠子不停地轉著，喉嚨裡發出悶悶的聲音。

黑豹瞇了瞇眼，似乎在確認對方是否真的不再反抗，黑掌試著放輕了力道，卻被狡黠的狐狸抓住機會，一爪拍開了前者的黑色爪子，企圖從地上攻擊牠。

可惜兩者體型存著差異，狐齒還未咬上對方，就被黑豹一掌拍開。

一擊未中，狐狸也不執著，只是趁勢從對分身下退走。但牠忘了，除了眼前的黑豹，身後還有另一頭雪白的豹子。

雪豹一吼，飛身上前擋去了牠退開的路，扭頭一撞將牠再次撞開。

接連被撞讓夜雨聲煩火氣更為暴躁，退了幾步才剛穩住自己身子便張嘴又往雪豹撲去。

這回換成了一白一黃扭打在一起，沒過多久黑豹也跟著加入。

黃毛狐狸的身型本就比黑白兩隻豹子要小，加上二對一，不用多久就趨於劣勢，最後一次被黑豹打翻在地竟是沒有力氣再翻身而起，剛把頭顱仰起就被黑豹狠狠地踩回地面。

狐狸吃痛一叫，身子劇烈掙扎，卻立刻被雪豹踩了後腿，身子又掙扎了幾下才像是用盡全身的力氣一般，腹部上下劇烈的起伏，無力地攤在地上。

直到這一刻，不停震動的大地才終於回歸於平靜，四周揚起塵土也慢慢落回地面。

張佳樂蹲在只剩幾處完好的看台最高處，瞪大著眼看向遠方一黑一白一黃的三隻巨獸糾纏，訥訥地和身邊的人說，「……我覺得我好像看了場世紀末什麼怪獸對決的片子，還是現場親臨，不是動畫製作的那種。」

站在他身邊的李軒雙手環胸點頭贊同，「我也這麼覺得……」

幾個人再張望了一會兒，確定那三隻真的不會再有什麼大動作，才轉頭問被肖時欽扶著的王杰希，「還好吧？」

頭上冒了幾滴冷汗的王杰希點頭說還行，又喘了一口氣才問，「那邊怎麼樣了？」

剛剛夜雨聲煩暴走的時候一尾巴掃垮了許多地方，王杰希和張新杰站的位置不太好，正巧在掉落點，偏偏兩人的傷還沒好全，就算及時反應過來但身體卻沒能跟上。

張新杰被韓文清直接扛起帶走沒什麼事，王杰希就沒這麼好運了。他閃避時動作太大去拉扯到舊傷，身上一痛便慢了幾步被掉下的落石砸中，若不是肖時欽及時趕到怕是早被埋在碎石堆下了。

三隻精神嚮導可不像人類，會管你周邊有沒有什麼觀看民眾，只憑著本能去攻擊或是閃躲，尤其是夜雨聲煩還處在狂暴狀態，根本不會去管這些。

幾個人都是看著情勢四處閃躲，也不知道會不會這一刻好好的，下一刻又哪條尾巴還是哪個爪子又砸過來了，因此也只能讓肖時欽扶著王杰希，以方便隨時要移動換位。

直到確認暫時安全無虞，李軒才轉身攙住王杰希另一邊，「我看葉修坐著君莫笑飛過去了，應該是不會再有什麼亂子，你先坐下休息吧。」

兩人幫著把他扶到沒被毀掉的牆邊坐下，肖時欽便說我去叫張副隊，王杰希向他道了聲謝，而後將幾乎全毀的天空競技場環顧了一圈，最後將視線落到遠處的黑白身影上，「……我看咱們主席的心臟是要挺不住了。」

隨著呼吸逐漸趨緩，夜雨聲煩那雙因為狂暴而通紅的狐狸眼也逐漸變回原本的黑色，叫聲也不再狂嗥，而是氣咽聲絲的哀鳴，若是仔細點聽還能聽出些委屈。

黑豹再度瞇起眼，腳下力道一點也沒放輕，畢竟剛剛才被騙過一回，這回說什麼也不能再上當，就算對方叫得再委屈也一樣！

「行了行了。」葉修從君莫笑身上躍下，停在狐狸面前，拍拍踩在牠頭上的大掌──雖然不知道牠能不能感覺到，「一槍你再用力煩煩都要哭了。」

像是要應和葉修的話一樣，委屈的黃毛狐狸又嗚嗚叫了幾聲，前者好笑的蹲下身摸了摸牠頰邊的毛，「你都變這麼大隻了還聳啊？剛剛不是挺威的？看台都被你毀了大半呢。」

夜雨聲煩抬起前腳遮了自己的狐狸眼，嗚嗚幾聲，又把爪子指了指上頭的一槍穿雲，好像在說「那不是只有我幹的，牠也有。」

黑豹發出咕嚕一聲，抬起前腳把夜雨聲煩指著自己的爪子拍開，扭開頭哼地呼出一鼻子氣。

然後低頭又看見葉修正安撫著那隻黃毛狐狸，心情更不好了，矮身用牠那顆碩大的豹頭去頂葉修。

「我去！」葉修沒注意，加上接連兩次把自己從精神世界強行抽離，腦袋還有些暈，被牠這麼一頂差點往前撲了個狗吃屎，好不容易穩了身子才回頭瞪了那頭黑豹一眼，結果一槍穿雲竟轉了身子將身上的三道爪痕給他看，臉上比夜雨聲煩還委屈。

「……能不能別鬧了你們……」怎麼一隻隻的都這麼有戲演？

「葉修！」

「喔，來啦。」葉修站起身，看向其他不像自己有君莫笑載，只能靠雙腿奔過來的幾個人。

秋木蘇看見自己主人，晃了晃腦袋又抖了抖身子，瞬間把自己變回正常大小奔回他身邊。

蘇沐秋摸摸牠的頭，對牠說做得很好，後者便喜滋滋地搖著身後那條尾巴，瞬間從優雅美麗的豹子變成賣乖的小白狗，看得蘇沐秋很想收回之前那句話。

能不能威武點？你可是頭豹子啊！

「煩煩怎麼樣了？」蘇沐橙走到葉修身邊問。

「沒事。」葉修無奈地指了指那隻身子變大性子卻依舊沒變的黃毛狐狸，「裝委屈賴在地上呢！」

「打成這樣還沒事啊？」後到一步的方銳不相信，那可是巨獸肉搏啊！看看競技場都毀成什麼樣了。

「真沒事，事前有讓一槍和小蘇讓著煩煩了，只要制住牠就好。」葉修解釋完後才抬頭對自己哨兵說，「去看看你家一槍，被煩煩抓了就學人家裝哀怨，訓一下。」

周澤楷一聽馬上用不茍同的眼光看向自家精神嚮導，還有沒有出息了？三道抓痕而已，裝什麼乖？

一槍穿雲豹頭一轉，鼻子一哼，長尾巴在地上拍了兩下，當作什麼都沒聽見。

就在三隻動物各自耍著自己的脾氣時，一道冷冷的聲音朝葉修問去，「那麼，可以解釋一下了嗎？」

韓文清冷著一張臉，雙手環胸地站在不遠處，質問了葉修，「你沒說過會發生這樣的事。」

葉修倒是沒在乎他語氣裡的質疑，又摸了摸夜雨聲煩的大頭才慢悠悠的站起來，聳肩道，「只能說運氣不太好。」

韓文清目露兇光，「不太好？」

「是真的不太好。」葉修向來就沒在怕對方兇惡的眼神，逕自解釋，「就是不巧抓了個不太適當的人選當了示範。精神嚮導覺醒後身形會變大，而且一開始大小不好控制，所以我才選了這裡，想說頂多撞毀幾面牆吧……」

說著他回頭環顧被毀得差不多的天空競技場搖頭嘆氣，「我也沒想到會慘成這樣。」整個競技場都毀了不說，連外頭的幾個訓練場和建築物也遭殃了。

不幸中的萬幸是那些被毀的都是已經停用了的場地，建築物也空置著，沒有其他閒雜人等在裡頭，否則主席的心臟就算挺得過去也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葉修收回視線，看著還在地上不肯起身的夜雨聲煩突然說，「不過換個角度想，也可以說運氣好。」

「怎麼說？」

「讓精神嚮導覺醒其實不用一定要人指引，只要照著我剛剛說的話做，多半都能順利找到自己體內的『光』，唯有少數像少天這樣的才需要。」葉修指了指身邊的蘇沐橙道，「之前沐橙也是如此，不過沒這麼糟就是。沐雨橙風覺醒之後情緒雖然很不穩定，但也只是原地焦躁地轉了幾圈而已。」

蘇沐秋補充說，「還非跟在沐橙身邊不可，連精神世界也不肯回去。」

「牠寂寞嘛。」蘇沐橙笑嘻嘻地說，「多陪陪牠也沒什麼不好。」

「那黃少又是什麼狀況？」楚雲秀也走過來看著地上的黃毛狐狸問，「看煩煩這樣，是不是過程中發生了什麼異常？」這隻小狐狸向來就只知道裝皮毛跟甩人尾巴，還不曾看過牠這樣暴動過。

「不是。」葉修揮揮手，「那是比較私人的事我就不提了，總之就一道過不去的坎兒，我見他都快神遊了才讓文州也跟進去。那時我看見煩煩脾氣暴躁就知道不妙，所以讓沐秋和小周注意著，若是牠一覺醒直接暴走，就讓一槍跟小蘇去壓制牠。不然變得那麼大，咱們又不能傷了牠，不好處理，精神嚮導的事就只好讓精神嚮導們處理了。」

「等等。」方銳舉起手發問，「小周什麼時候也讓一槍覺醒的？你提前教他了？」

「沒有。」葉修看向自家哨兵，周澤楷還在跟自己的精神嚮導大眼瞪小眼，「小周比較不同，他身上的光你們都看得見，並不需要特意去找，所以剛剛我只讓他試著把光用在一槍身上，不過因為是第一次，花了些時間，所以牠出現得比小蘇還晚。」

「那黃副隊……」邱非有些擔憂地看著競技場的方向。

「沒事的。」葉修輕輕踢了那隻大狐狸說別裝了，知道你沒事，還不快起來。

黃毛狐狸這才慢吞吞的從地上爬起身，只是垂低著腦袋，一條黃尾巴還有氣無力的垂在地面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著，一看就是要人去安慰。

葉修自然沒理牠，拍拍牠的身子對眾人道，「既然煩煩已經恢復，就表示少天內心肯定也平靜下來了。不過從神遊狀態回來不會這麼快醒，我追過來前也有交待過文州。」

「那煩煩……」方銳看著那隻大狐狸，總不能讓牠一直這樣吧？

「少天這不是還沒醒嗎？肯定等等就回精神世界了。」葉修又轉頭看了眼夜雨聲煩，和那雙狐狸眼對看了半天突然又瞇著眼開口，「不成，我怎麼覺得你這少根筋的真要就這麼回了精神世界，下回出來肯定又添亂！」

平時就只愛裝皮毛，也就進入狂暴狀態時能威風個兩下，剛剛被一槍踩了兩腳還要裝委屈，就這樣回去下次再出來說不準還傲嬌得不肯變大了。

於是葉修扳過了牠那顆碩大的狐狸腦袋，讓牠和自己對視，「來來，咱們先做個良性溝通啊。」

細長的狐狸眼眨了眨一時沒明白他說的什麼意思，只聽葉修眉眼都帶著威脅的笑說，「先說好啊，如果你下回再出來還只會裝皮毛……哼哼……這麼大隻，這毛剃了大概夠好幾個人過冬了吧？」

唧───

這話剛說完只聽夜雨聲煩慘叫一聲，立刻秒躲回精神世界去了。

葉修看著自己虛抱著的空氣無語了一陣子。

……剛剛破壞競技場的威風呢？

「威脅別人家的精神嚮導，出息呢？」蘇沐秋抱著自家的雪豹走過來翻了個白眼給他。

葉修嘖了一聲說，「沒出息的是那隻蠢狐狸！」本還想再說什麼突然一陣莫名的暈眩感襲上，他立刻搖搖頭利用表達對夜雨聲煩的無奈蓋過自己的不適。

「葉修？」周澤楷注意到他不順的動作，立刻走到他身邊，扶住他一隻胳膊問，「不舒服？」

「沒，我好得很。」葉修對他揚起一笑，為了不讓青年再問便轉頭對其他人開口，「你們幾個也試試……」結果話說了一半才發現眼前人數不對，「嗯？怎麼只有你們幾個？」

楚雲秀輕輕將自己長髮挽起一邊說，「王隊剛剛閃躲的時候扯到了舊傷，又被幾個小落石砸到，肖隊剛剛過來把張副隊帶走了，李軒和張佳樂現在陪著他。」

聽她說了一半葉修便感覺眼前的東西變得模糊，頭也跟著抽痛兩下，令他不自覺地微皺了眉頭，「這樣啊……」

周澤楷眼神變得銳利，抓住他的肩強迫對方面對自己，肯定的說，「葉修，你不舒服。」

「沒有。」頭疼一過視野又恢復正常，葉修便甩開青年，「我很好，真的。」

「葉修哥，你真的沒事？」這下連蘇沐橙也發現了他的不對。

但葉修還是敷衍一樣的甩甩手，「真的真的。」然後又對著其他在場的人說，「你們幾個也現在試試吧，萬一也像少天那樣的話，至少現在地方空曠，我和小周也在，比較……──」話沒說完，他的意識就像被什麼強行抽離似的，眼前一黑，整個人就像斷了線的木偶一樣，往旁邊一歪。

視線一直沒離開過葉修的周澤楷一見，第一時間接住了他。

「葉修！！」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