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本身就更得很慢了...
但年前先暫時停更天><
年前真是太多事了(淚)
春節期間會更的!
二十一、不見-2
於是,方銳便如此「順理成章」地留在了興欣。
他雖然傷得重,但身體素質好,清醒後沒幾天便能下床走了。葉修直讚安文逸的醫術了得,他們幾個送來興欣時都是一腳踏入鬼門關的將死之人了,就這,他都能從閻王手裡把人給搶回來。
對於這樣的讚揚,安文逸是受了,但也明說了幾句實話,「還是和個人的素質有關,那得虧是你們幾個……能力都很高,若是換了其他人……」他搖搖頭,表示就算神仙再世怕也救不回來。
無論如何,總歸是都救了回來。
葉修看方銳復原得不錯,便在某天吃晚餐的時候,將自己打算提早出發去舊城的事說了說。
其他人自是沒什麼異議,但方銳卻是頭一回聽說此事。
「舊城?」方銳停下吃到一半的午餐,抬頭不解地看著葉修,問,「你去那座廢城做什麼?」
還不等葉修回話,他便又繼續說下去,「有空去那麼北邊的舊城,你怎麼不去一趟輪回?」
「……我去輪回幹什麼?」
「找你家哨兵啊!說到這個,其實我早就想問你了!」方銳放下筷子,袖子往嘴邊一抹,大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架勢,「既然你沒死,為什麼不去找周澤楷?就算你還活著的事不能被公開好了,那私底下告訴他一聲也總是可以的吧?」
其實這問題,早被興欣眾人給放肚子裡問爛了。之前雖然明著問過一回,但葉修答是答了,卻像沒答一樣,連個解釋也不給。他不肯講,自然沒人會去逼問他。
如今方銳將這問題又再一次地丟了出來,一桌子的人便唰唰唰地將目光放到了葉修身上。
然而葉修只抬眸淡淡瞥了方銳一眼,便像沒事人一樣端著碗繼續吃他的飯,一點要回答的意思都沒有。
「喂!」方銳拍了桌子,「你什麼意思啊你!他在輪回受著失去嚮導的煎熬活著,而你卻在興欣這裡逍遙,你心裡過得去嗎?還是你不知道周澤楷這幾年是怎麼活的?簡直就不像是個人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或是你死了就死了,並沒有像他一樣體會到連結斷裂的痛?簡直……」
一句喪心病狂還沒罵出來,葉修便打斷了他。
「知道。」
「啊?」
葉修一邊夾著菜優雅地吃著,一邊輕輕淡淡地回他,「我知道。」
「……」方銳眨眨眼,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知道的話你還……」
「方銳。」葉修放下碗筷,抬起眼,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就這樣直直地看進方銳心裡。
方銳被他看得不自覺打了個冷顫,「你、你想說什麼?」
「雖然已經死過一次,但我現在畢竟還活著,所以……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連結斷裂的時候,我意識還很清楚。」
被硬生生扯斷的精神觸,比肉體被直接撕裂還要疼上百倍,來自靈魂深處的痛,就算痛到了極致,也不會失去意識,只能生生地受著。
「他感受到什麼,我便感受到什麼,並沒有什麼不同。」
葉修至今,都還沒能忘記那時的疼痛,或許,一輩子也忘不了也說不定。
「葉修,還痛嗎?」
蘇沐橙伸出手,覆在葉修的手背上,神情擔憂地看著他。
她沒有與誰產生過不分彼此的羈絆,就算是連結,也都是暫時的。可就算是如此,當臨時連起來的精神觸要脫離時,從心底泛上來的那股空虛感,卻每每會讓她感到些許的寂寞與失落。尤其連結的時間越長,感覺便更深刻。
就算是她,都有如此感受,那便可想而知,當完完全全結合的精神被強硬地扯斷,那該會有多疼?
疼到,至今也就一個周澤楷,在失去嚮導之後,還硬撐著、頑強地活在世上,這麼多年。
葉修朝她笑了笑,而後搖頭,卻是沒說疼或不疼。
如此,蘇沐橙便心下了然。
就算是還疼著,說出來了又能如何?
失去的,終究是失去了。
空出來的那處,就像是個無底的深淵,無論怎麼填,都填不滿,除非,對的那個人,再一次走進。
「不對,不一樣。」方銳卻顯然不接受他的說法似的,道,「老葉,你別以為這樣三言兩語就能把人忽悠過去。確實,他感受的,你也感受相當。但從另一個層面來說,卻是心裡上的問題。你和他的連結已經斷了,就算是精神上覺得空虛,周澤楷的生死,你總歸還是能知道,但他卻是以為你已經死了,從幾年前你們連結斷開的那一刻就以為你死了!那種心情怎麼可能會一樣?」
葉修看著他,不語,卻是慢慢收起了放在桌上的手,成拳。
蘇沐秋看著,知道方銳的話已經觸動了葉修,再下一秒,又長大了一些的君莫笑便落在了葉修的肩頭,揮了揮牠黃色的羽翼。
看見君莫笑,大家便能多少猜測出葉修的心情,喬一帆目光迅速繞了桌子一圈,在蘇沐秋眼神的示意下,拉了拉方銳的袖子,想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只是方銳根本不理他,「我是不曉得周澤楷是怎麼熬過這些年的,也不曉得連結的斷裂有多痛。」甩開喬一帆,他逕自道,「只是老葉,你真忍心看著周澤楷這樣熬下去?壓住所有的瘋狂假裝自己還清醒,然後像是慢性自殺一樣地用對你的思念殺掉他自己?我告訴你,就算他是萬中選一的黑暗哨兵,也經不起這樣的精神折磨。換作是我,要是老林真沒挺過去,那我還不如死在那隻琉獸肚子裡算了!」
方銳說的是實話,哪個哨兵或嚮導失了另一半不是痛苦得想跟著去了?事實也證明,幾乎所有的人都是如此,獨活下來的那個,從來都活不久。
周澤楷,本該也是隨著去的那一個。
蘇沐橙甚至知道,若不是葉修一封要他活下去的訊息,周澤楷這個人,斷不會還活在這個世上。
這個道理,葉修自己也明白,只是……
「我會活著。」
葉修突然開口,所有人都將目光放集中到他身上。只見他微微低頭,垂著眼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
沉默了一段不長的時間,葉修緩緩抬了眼,眼底閃過一抹光看向方銳。那眼裡似乎在訴說著什麼,可方銳看不明白,只聽得他堅定、認真地一字一句地開口。
「如果我失去了小周,我會選擇活著,無論如何,都會活著。」
他知道,周澤楷是因為自己的一句話才肯活著,但自己卻不。就算此後只剩了一半的靈魂、就算未來他的精神世界將只有黑暗與荒蕪存在、就算從此再沒有一個能讓自己安心、平靜的歸所,葉修知道,他還是會選擇活下去,無論有多痛苦,他都會活下去,直到──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我這麼做自然是有我的打算,但方銳……思念與痛苦,在哨兵與嚮導之間,是雙向的。就算連結已經斷開,也是。」
葉修說完便站起身離開餐桌,路過魏琛身邊時還順了他桌上的一盒煙,而他的身後跟著一隻拖著紅色長尾的君莫笑。
屋裡凝固的空氣,最終被蘇沐秋的一句話打破。
「他不是不想見,而是──不能見。」
蘇沐秋再次動起自己的筷子,好似在給旁人解釋一般,「我不曉得他想幹什麼,但那小子確實……並非不想去見周澤楷。他只是在壓抑自己而已。」否則君莫笑怎麼可能突然跑出來。
一個嚮導思念自己的哨兵,那是本能,無可抗拒的本能,就算連結已經斷裂也一樣。
周澤楷能為了葉修的一句話,拖著殘破的精神世界活著;葉修自然也能抑制住心底那想見卻又不得而見的思念。
沒人知道那有多難熬,就像一名吸毒者,渴望著能解救自己脫離苦海的罌粟,卻又只能望著那海市蜃樓的幻影。
那是一種精神上的飢餓、心靈上的渴求,唯有見到了對方,才能得到真正的滿足。
「不管他究竟為了什麼而選擇不見,……」蘇沐秋最後對著方銳道,「以後,別再問他這個問題了。」
鬥神的意志是很堅強,但不代表他願意這麼受著。
做人,還是善良點。
夜晚的興欣與繁華的嘉世及其他大區不同,一個沒有太多光害的城鎮,讓更多細細碎碎的星子佈滿了天空,成就了一條天空的河。
時序剛進入夏天,夜裡的風還帶著春末的涼意。
蘇沐秋爬上了興欣旅棧的屋頂,果不其然地看到了某個飯沒吃完的傢伙躺在那兒,正抽著煙,兩眼放空看著滿天星河。
他走過去坐到對方身邊,也抬頭望向那少見的夜空美景。
「別多想,方銳沒有惡意。」
葉修淡淡瞥了他一眼,吐出一口白霧,「我當然知道。」
「但你動搖了。」蘇沐秋摸了摸君莫笑,替牠順了順毛。
蘇沐秋知道,在方銳說出周澤楷的情況時,葉修向來堅定的心像是被什麼利刃翹開了一個小角,鬆動了片刻。
就算只有那麼一瞬間,但他可以感覺得到,在那稍縱即逝的時間中,葉修確實想放開心中的所有束縛,立刻衝到輪回去見周澤楷。
可眼前的這個人,是葉修,是理性大於感性的葉修,他就算是想,也就只是想而已,他不會放任自己的思念而壞了所有的計畫──如果他真有什麼計畫的話。
「確實是。」葉修慢慢坐起身,與蘇沐秋並肩而坐,吸了口煙問他,「你找我想說什麼?」
蘇沐秋向來知道自己個性,說了不見就是不見,他也不會追著問下去,現在特意爬到屋頂來,不可能是單純找弟弟看星星月亮談談心來著。
「我本來沒打算來。」葉修是蘇沐秋從小看到大的,知道遇上這種煩心事,通常對方也不太需要人在旁開解,只要給他一點私人的空間和時間,他便會自己走出來。
「那你現在來幹什麼?」
蘇沐秋笑了笑,「你討厭一個人,不是嗎?」
聞言,葉修看向他,不語。
這向來是一個他們兄妹三人之間,不宣之於口,卻了然於心的秘密,這還是第一次被當著面直接說了出來。
「你……」
「別不承認,不過我也就提這麼一回,別怕,哥哥我不笑話你。」蘇沐秋笑著拍拍他的背,繼續說,「我來,是想問你另一件事。」
「……」葉修偏過頭,不置可否地任他將這事翻篇,只問,「什麼事?」
「有些事……我從前覺得沒什麼,但自從我和陳果一起,再加上剛剛方銳這麼一提,我才發覺……」蘇沐秋慢慢斂了臉上的笑意,極其認真的看著葉修,「你很矛盾。」
葉修沒有說,只是靜靜地聽他說下去。
「葉修,你是一個太過理性的人,很多事,你理智得完全壓制了人的感性與本能,這樣的你……是怎麼和小周成為靈魂伴侶的呢?」
一個哨兵與嚮導的結合,並不困難,撇開感情上的因素,這世上有許許多多的結合,並非因為相愛,而是因為更高的適性。
在高適性的基礎上,再進一步發展出相知相惜的愛情,才有可能成為靈魂伴侶,成為連心跳呼吸都能達到同步、真正不分彼此的兩個人。
可高適性的伴侶卻有很大的概率並不相愛,或是不夠相愛;而相愛的卻又適性中等,或是不夠。
如此難以達成的標準,讓歷來的靈魂伴侶屈指可數,
葉修聽到他這麼問,並不覺得奇怪。因為他和周澤楷之間,本就存在著根本上的問題──一場單向的愛情。
他知道蘇沐秋看出來了,但他卻不打算明說,只是微微扯了唇角,意興闌珊地回他,「我們這麼恩愛……」
「哼,恩愛?」蘇沐秋哼笑一聲,難得語帶嘲諷道,「你從前忽悠我也就罷了,現在,你少來這一套。」
葉修眨了眨眼問,「難道你看不出我很想他?」
「我看得出來。」蘇沐秋就是因為看出來了,才說他矛盾,「你確實是很想他,還是恨不得能立刻衝去輪回的那種想見。」
葉修覺得奇怪,笑了幾聲說,「既然你都這麼說了,又怎麼會覺得我們不恩愛?」
「……」蘇沐秋慢慢斂了臉上表情,而後抬頭望向了夜空,不說話。
葉修見他不說,便也跟著抬頭仰望星河。好半晌,才聽對方開口,「葉修,你覺得,愛一個人的程度,要如何測量?」
「……」葉修慢慢將視線移到蘇沐秋的側臉,聽他繼續往下說。
「兩個人的適性,能夠藉由機器測出來,但是愛情呢?」他看向葉修,將問題丟給了他,「能夠達到靈魂伴侶程度的愛情,是怎麼計算而來的?」
適性能夠經由機器轉換成數值,但相愛的程度……卻並非是用簡單的幾個數字就能解釋。曾有個學者做過相關的研究課題,可惜他窮盡一生卻也找不出答案,只在生命盡了之前,留下一句話。
『靈魂伴侶這道題,沒有正解,那是超越了愛情的問題。』
從前葉修並不關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直到──他和周澤楷莫名成了人們口中,罕見的靈魂伴侶。
然後他發現,那位學者,說對了。
靈魂伴侶,確實是一個超越了愛情的問題。
因為他和周澤楷,在成為靈魂伴侶的那個時候,並不存在……雙向的愛情。
葉修知道蘇沐秋想說什麼,也知道他不需要從自己這裡聽到答案,他要的,只是確認。
「葉修,你並非對他沒有情,只是,不夠。」蘇沐秋看著他,看著那個站在全聯盟頂端的第一嚮導、榮耀的鬥神,神情肅然,「你的情、你的愛,甚至連小周愛你的一半都不到。至少,在你心裡,他遠沒有你心中的『大業』要來得重要。是嗎?」
葉修沒有回答他,只是看著他的眼,慢慢地扯出一絲苦笑,然後低啞著聲問,「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間接得到了他的承認,蘇沐秋就算是早已猜到,卻還是不免深嘆一口氣,「什麼時候,已經不重要了。」
自兄妹三人從已經覆滅的家鄉來到嘉世之後,蘇沐秋就知道葉修有想要做的事,雖然不清楚是什麼,但肯定是很重要的事。只是在他們來到興欣之前,蘇沐秋並不知道,這事情會重要到,讓葉修寧可壓抑自身的情感,將自己、將周澤楷的事放到了第二順位。
也就是葉修清醒後,他第一次對他們兄妹開口說「不見」的時候,蘇沐秋才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也才開始重新省視,這兩人之間的關係。
在興欣的這些日子,除非其他人刻意提起,葉修自己是絕對不會主動提起周澤楷,彷彿這個人不是他的哨兵,而是一個毫無相關的人一樣。
剛開始蘇沐秋也疑惑過,猜想是否因為連結的斷裂,才造成葉修對周澤楷感情的變質。可後來他卻發現,並不是變質,而是從以前到現在,面對周澤楷,葉修一直都是如此,理性、克制,無論他再如何思念對方、想見對方,他都能將這樣的念頭立即扼殺,理智得幾乎不像個人。
「呵呵……」
葉修低低笑了幾聲,將手上那隻快要燃盡的煙頭掐滅,又點上了另一隻。
一個星點的火光燃起,很快在黑夜裡成了極小的紅點。
葉修深深吸了一口,而後慢慢仰頭,將嘴裡的那些白煙盡吐。他看著滿天星點,聲音清然地開口,「你說的對,卻也不對。」
蘇沐秋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聽他說。
「我確實是因為你口中的『大業』才會不去見他,只是並非是你想的那樣。正是因為我在情感上有了變化,才會讓你產生什麼都沒變的錯覺。其實也不怪你會想錯,是我長久以來故意讓你們產生的錯覺。如果,我還是從前的那個我,我就會去找他。」葉修狀似漫不經心的樣子,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慢慢看向蘇沐秋,「因為,我的『大業』需要他。沐秋,你能聽明白我的意思嗎?」
這話說得曲折,蘇沐秋差點被他給繞進去,好半晌,才微睜著眼,不可思議地看著葉修,「你……」
「我如果就這麼去找他,他有一定的機率,會死。」葉修移開視線,將目光放向西北,「這要放在從前,為了他那一份力量,我便可以不管不顧地去輪回找他。只是現在……我的私心,不想他死。縱然我有信心能護得了他、護他周全……我也不想冒那個險。」
是以他縱然知道周澤楷活的很辛苦,自己卻仍是自私地想要他這樣活著,活到……直到他能夠去找他的那天。
「只是……」
葉修嘆了一口氣,掐熄那吸沒幾口的煙,望向蘇沐秋,深黑的眼底有著無奈,也有著自嘲。
「只是沐秋啊……我遠比我以為的,還要想他。」
思念的種子,在心底紮了根、發了芽,不管怎麼抑制,仍是瘋狂地肆意滋長,而葉修能做的,也只是不停地將長出的芽砍去,長了,再砍去,如此循環,無論多久,始終都沒能將根除盡。
因為他不能,也不想。
tbc.
通販的本子已經陸續寄出囉~
今天先寄了一半(太重了...Orz..請容許阿初分兩天搬去超商)
明天就能全部寄完了(除了有事先跟阿初說要延後寄件的)
那麼...過年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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