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華

大家新年快樂呀~

終於從老家回來能更文了！
年前加過年期間實在...忙得超出我預期，估計下一篇得難產一陣子...(雖然之前就更新緩慢了Orz...)
下週來慢慢趕上進度！

另外也說一下
因為疫情狀況不明，2/12、2/13的cwt60將不會前往參加
2/19、2/20的cwtt目前暫定會參加(之後就得看未來兩週疫情情況了orz...)

那麼，來上文啦~

二十二、轉移

──榮耀529年，7月──

聯盟最高主席馮憲君一道白紙黑紙的軍令文書下來，陶軒縱是再不願意，也沒膽子明著違抗主席，於是嘉世幾十萬人民的轉移，在他從中央回到嘉世之後，便開始著手進行。

只是他心有不甘，再加上上頭說了讓輪回和藍雨來協助，陶軒便不太將此事放心上，開頭前一個月的轉移工作，都是表面工夫。他甚至默許了下頭的人收賄，讓些有錢有勢的人走了後門。

這些嘉世自家關起門來的小動作，本不會讓其他區的人知曉，但周澤楷和喻文州大概也是猜到了陶軒性格，私底下派人去調查，查出來後也沒刻意往上報──報了也只是徒增主席煩惱，乾脆私下解決了還快些。

只是那會兒琉獸潮剛結束沒多久，自家院子的爛攤子都還沒收完，哪來的時間去收別人家的。於是輪回、藍雨兩個隊長開了一回視訊會議，合計一下，分別派了幾個心腹和一些人手，在六月時先行去了嘉世，強硬地拿下了轉移工作的主導權，嘉世民眾轉移這事才慢慢步上了正軌。

時至七月上旬，兩邊隊長各自將區界內事務處理到一個段落，才又領著另一批人去了嘉世。

照理，區界長職位比隊長要高，其他區界的隊長前來，區界長確實是不需親自迎接，只是唇亡齒寒的道理，是個明白人都懂。

區界長職位高又怎麼樣，沒了這些隊長在外殺敵賣命，區界長能在區界裡安枕無憂？

是以，無論是隊長也好，副隊長也罷，只要別區派了隊長級的人來，若非走不開，當地的區界長肯定都會親自來迎──在眾區界長的眼裡，和隊長們打好關係是很重要的。

只是，當周澤楷與喻文州兩人抵達嘉世的時候，卻只看見了陶軒的秘書，以及他們的副隊長。

周澤楷什麼想法不知道，但喻文州當下便是冷冷一笑。

「這位陶區界長，怕不是忘了你還是個世界將軍？」

這話聽著像是對著周澤楷說的，實則卻是刻意講給不遠處只負手站立，腳不動也不動的崔立與劉皓聽。

聽他這麼說崔立這才想起，眼前這位第一哨兵，不僅是輪回的隊長，更是聯盟的世界將軍。他內心不由一顫，扯了個難看的笑僵硬地迎上去。

「周隊長，歡迎……」

不過周澤楷卻像是沒看到他、也沒聽到他說的話一樣，順了順被風吹亂的黑髮，戴上了軍帽，直接越過了他，對著走在自己身後一步的喻文州道，「忘了便罷，不需要。」

崔立臉色當下便黑了下去，伸出來的手尷尬地僵在了半空。

喻文州自然也當沒看見，扶了扶眼鏡，唇角一勾道，「周將軍氣度不凡。」

周澤楷目不斜視地越過了劉皓，彷彿他不存在一般，嘴上也極其平淡地吐出了四個字。

「禮尚往來。」

既然你不肯給人面子，那也不用奢望別人給你臉面。

劉皓與崔立兩人便被周喻二人給忽視的徹底。

這事傳到辦公識陶軒的耳裡，他便氣不打一處來，對著自己的助理亂發了一通脾氣。

可憐小助理沒有崔立和劉皓那般能言善道的本事，也沒有隊長孫翔強大的氣場，只能低著頭任他罵，還得收拾對方亂扔的東西。

扔完了東西，解了氣的陶軒這才氣呼呼的問助理，「所以那兩人呢？不理劉皓和崔立也就罷了，都到了我這地盤總不會連我這區界長的面子也不給吧？」

人還真沒打算給他那面子，但小助理不敢直說，只抖著聲音開口，「崔、崔秘書剛傳訊息來……說兩位隊長是直接往、往……」

陶軒受不了他斷斷續續得說話方式，氣得又將桌上文件往他身上摔，「往哪兒你倒是說明白吧！連說話都不會嗎！？」

小助理被他這麼一嚇，加快了語速將崔立傳過來的信息一字不差、沒帶半點修飾地說了出來，「兩位隊長逕自往主光石塔的方向過去了，看樣子是沒打算過來見您。」

「主光石塔？」

陶軒一聽主光石塔臉就黑了大半，臉上快速閃過一絲緊張與慌亂，不過他到底是個人精，沒在這小助理面前失態，很快就將那些不該有的神色收起，問，「劉皓呢？跟著他們沒有？」

「有的有的。」小助理深怕又惹這位頂頭上司生氣，忙不迭地點頭道，「劉副隊見兩位隊長往主光石塔的方向去，便跟了上去……」

「讓劉皓跟緊了，有什麼動作都立刻跟我回報，別讓他們對咱們嘉世的光石動歪腦筋！」

小助理聽了更是不明所以，光石各個區界都有，更有明令規範各區界的光石歸屬，兩位隊長能對光石動什麼不好的心思？

但他這時候可沒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只應了聲是便逃也似的離開了，將辦公室的門闔之前，他又聽到裡頭傳來了玻璃的碎裂聲與咒罵，身體一哆嗦，抱著隨意撿起的那些文件一溜煙離開了。

在嘉世，這位不怎麼講理的區界長果然還是只有孫隊、劉副隊和崔秘書才應付得了。

陶軒辦公室裡的事，輪回和藍雨兩位隊長自然不會知道，也沒興趣知道，而他們確實也沒有要去找陶軒的意願，無視崔立與劉皓兩人，便逕自朝著光石塔的方向走去，那是他們早先就商量好的，到嘉世第一件事，便是去看看光石。

兩人也沒管亦步亦趨跟在後頭的劉皓，一路都在討論著轉移的相關事項。

其實這幾十萬人的跨區界轉移，是真真讓他倆傷透了腦筋。要想在如今琉獸橫行的世界，毫髮無傷地轉移這些人，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任務。

當初輪回藍雨兩區界的區界長乍一聽到馮主席下達的這個命令時，是當場沒兩眼一翻昏過去，能挺住只是不為了在下屬面前丟臉，之後自然也沒少為此事操心，短短的時日內，兩位區界長的白髮就已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了不少。

只能慶幸他倆還有優秀又能幹的隊長，將這頭疼的事攬了大半過去，否則怕是也得學主席三天兩頭掏藥丸吃。

不過兩位隊長雖然能力強，但面對如此龐大的轉移人數，還真不是他們說想幹就能幹的。說實話，他倆可能寧可直接出區界去單挑一隻高級琉獸，也不願窩在辦公室裡傷這種腦筋。

要如何轉移這些民眾，又要如何在轉移的過程中確保他們的安危，或是突然遭到琉獸突襲該怎麼應對，都是阻在面前一道又一道的難關。

不得不說，馮憲君這道轉移的命令一下來，最困擾的不是兩個區界的區界長，而是周澤楷與喻文州兩位隊長。

他倆光是討論人群的分批、轉移的方式，兩週內就開了好幾次的視訊會議，其頻率高到讓黃少天都產生了喻文州的哨兵其實周澤楷而不是自己的錯覺，想想他去出任務的時候都還沒這麼頻繁地聯絡啊！

除此之外，其他的藍雨隊員也紛紛表示，他們家隊長那陣子甚至都出現了自言自語的情況，精神嚮導基本就沒消失過，不是蹭在黃少天的身邊就是繞著自己主人打轉，足以見得其內心的煩躁。

而隔了一個嘉世，身在輪回的周澤楷也沒好到哪裡去。他雖然沒有自言自語，但沉默的時間卻是越發地長了，那陣子幾乎和他形影不離的輪回副隊江波濤也在某個小群裡偷偷表示，他們家隊長大人眉間的結都快要成死結了，偶爾還會聽見他辦公室傳來摔文件的聲音──可見平時溫和寡言的輪回隊長，也是有火爆脾氣的。

最後在無數次來來回回的商量與討論之後，將嘉世的東區與北區劃給輪回負責，西區與南區則歸藍雨，至於轉移的方式則以陸路為主，空路為輔。

這聽起來很像是理所當然、並不需要經過多次討論才能產生的結論，但其實其中問題並沒有看上去那樣簡單。

以地域來分確實是東與北兩區轉移輪回，西、南兩區到藍雨，這是地利之便，並沒什麼不妥，但其實一開始喻文州是不同意的。

東區在上回的獸潮遭遇了重創，所剩人口其實只有幾千，加上整個北區，都還及不上一個西區的人數。

喻文州表示藍雨的情況也沒比輪回好到哪兒去，如此龐大的轉移人口，他們區可吃不消，更何況輪回的地界還比藍雨大，能負荷的人口數比藍雨要高，理想一些的分配其實該是將東、西、北三區都劃給輪回，這三區的名眾數量加起來大概等於南區和中央區的人口。

在數量上周澤楷並沒有反駁喻文州的意見，他知道對方說的是實話，比起藍雨，輪回確實比他們有本錢多接受一些人，只是，就地理位置來看，卻是相當地不便。

輪回在嘉世東北方，藍雨則是在他的西方，讓西區的那些百姓大老遠的跨過中央和東北兩區去輪回，著實繞路，更是增加轉移的時長與危險系數。

於是兩位隊長私底下將嘉世的東西南北和中心五個區重新定義了一下，表面上說的東區與北區，實則是整個北區、東區再含蓋一點西北邊的地方，以及中心區的北半，剩下的則全歸藍雨。

這樣重新劃分了之後，兩邊分到的人數才平均了一些，而所謂重新定義的區界，自然也沒必要讓嘉世的人知曉，他們自己人清楚明白就好。

至於轉移的方式和路徑，那又是另一個讓兩人頭痛的點。

誰都知道最安全的方法，就是走空路來轉移這幾十萬人口，畢竟從古至今，琉獸種類繁多，地上爬的水裡游的，但就是從來沒出現過會在天上飛的，彷彿就像是上天刻意留給人類的最後一條生路。

從空路轉移，用想的很容易，但客觀事實上卻很難辦到。

人類經歷了末日的浩劫，也走過長達一千多年的新紀元又來到如今的榮耀時代。幾千年的歷史讓人類擁有了發達的科技及先進的技術，這些智慧的東西，就算是末日的浩劫或是外星異獸的入侵也都沒能將它從人類身上帶走，被剝奪的，反而是人類生存的土地以及──地球上珍貴的資源。

幾千年前劇烈的地殼變動後，冰河的延伸與板塊的位移，使得人類能夠生存的大陸只剩現今的這塊榮耀大陸。而在暗渦與琉獸相繼出現之後，人們更是被限制在了光石所劃下的區界之內，能夠取得的資源便有了限制，甚至那些只產在區界外頭的天然資源更是只能派遣哨兵與嚮導組成一隊又一隊的任務小組去取回來。

因此，如今生活在榮耀時代的人們，雖然有著比數千年前人類還先進的技術，卻沒有足夠資源能夠使用，尤其是在能源這一塊。

以區域劃分來看，所有最好的資源都優先使用在中央區──那是國家的核心所在──其次則是十個較大的區界，再來才是土地人口較少的邊區界，二十個區都依各區的戰力來分配資源的多寡與優劣。

至於那些不在光石守護範圍的鄉村城鎮──如興欣，則是由最近的區界或邊區界負責供應，有時碰到獸潮過後資源短缺的情況，甚至都有可能拿不到，好比，隸屬於嘉世的興欣，在上回琉獸潮之後，就再沒收到上頭發下的資源了。

其實，擁有最大土地的嘉世，曾經好幾年都分配到最多也最高級的資源，只是他們沒有珍惜。嘉世接連失去了他們的隊長、副隊長以及第一分隊長，戰績更是連年下降，中央上層自然不可能會將好的資源分給嘉世。若是嘉世裡頭有人去關心、注意這點，就會發現，早在嘉世失去了鬥神的那一年，分配給嘉世的資源就已經少了三分之一，而後連月遞減。

陶軒發現的時候，已經是鬥神葉秋離開的第二個冬天了。然而，他沒有反思原因，卻是將罪怪到了馮憲君的頭上，甚至不曉得，一開始所減去的三分之一，實則是明令撥給世界將軍的資源，既然嘉世已無世界將軍，多出來的那些就該收回。

到如今，他們連土地都沒保住，甚至還面臨被廢區的境地，這樣的一個區界，中央又怎麼可能會再給予他們多餘的資源？

說實話，嘉世連應對下一次獸潮的資本都沒有，又哪來的能力轉移這數十萬人？

周澤楷與喻文州兩人自然也考量到了這點，早已事先向中央申請了能源調配，甚至也上了簽呈，打算借調幾台飛行器過來。

只是人數實在過於龐大，就算是將全聯盟的飛行器都調動過來，那也得要來回數百趟，別說其他區界願不願意借調飛行器，光是這樣的耗油量，中央便第一個不同意。

全部走空路來轉移，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至於陸路，更麻煩，輪回和藍雨還得事先派人去探查路線、排除路上障礙等等事項，轉移時更是得分出人手護送這些人，他們甚至沒辦法百分之百保證他們能全員平安到達。

喻文州算出過一個大概的數字，一隊人從嘉世出發，在最好的情況下，能保住三分之二就很了不起了。

不安全，但他們也只能硬著頭皮去做，否則留在嘉世的那些人，怕是活不過這個冬天了。

「周隊，上回在視訊中說的，我算出一個大概。」喻文州將數據調出來，展示給身邊的周澤楷看，「若是微草那邊願意，速度可以再加快，我有跟王隊提過，他說會評估看看。」

周澤楷仔細看了那些資料，點點頭，「嗯，麻煩你。」

「中央那邊呢？」喻文州問的是之前上的飛行氣借調簽呈，「還沒下文？」

「有。」周澤楷雖然嘴上說了有，但卻是表情凝重地搖頭，「中央方面，只願意借調一台。」

「一台？」喻文州也沉了臉，「簽呈上寫的是五台吧？連一半也不肯？」

「主席那邊在想辦法。」

馮憲君雖然是最高領導，但很多事情並非他一個人說了就能算，像是借調飛行器這種事，至少就得五名以上的上級官員同意才行。

喻文州冷冷諷笑了一聲，「是多不想讓嘉世活？」

「他們確實不想嘉世活。」周澤楷從自己通訊儀裡拉出一份資料給喻文州，指著一個地方淡淡道，「嘉世的，所有人。」

喻文州細看了一眼，便睜大了眼，「你……這份資料，你從哪裡得來的？這是機密文件吧？」

「嗯，主席給的。」周澤楷收起文件，一點也沒有洩露了機密的罪惡感，「就在前幾天。」

那是一份關於整個聯盟的資源總表，上頭的每一項數值，都比喻文州所以為的要低上許多，不只是區界外特有的資源，就連區界內的，都低得快不足以支持整個聯盟了，包括糧食。

「是因為琉獸潮的變異。」喻文州很快就想通了這點。

近年來連年攀升的死亡率，以及越來越長、也越來越凶猛的獸潮，讓所有區界幾乎還沒緩過上一回的傷害，下一波的潮期又提早到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所有的一切疊加起來，讓聯盟入不敷出，如果少去嘉世這個區，以及區裡幾十萬人，其他區便能再多撐上幾年。在某些人眼裡，失去嘉世這麼大片土地固然心疼，但比起前者，便不算什麼了。

「那些人，算盤打得可真好。」

周澤楷冷冷哼笑一聲，算是同意對方的說法。他關掉文件，問喻文州，「估計多久？」

饒是喻文州原本與周澤楷不熟，但這幾個月下來的頻繁接觸，也算是比較了解對方，他只愣了一秒便知道周澤楷指的是轉移的時長。他在心底迅速粗估了一會兒，才皺著眉開口，「如果不算上借調微草與中央簽不下來的那些飛行器及軍用車，要完全轉移嘉世剩下的這些人，還得三個月。」

這是一個很不樂觀的數字，周澤楷聽了臉色也凝重不少。

再三個月，便臨近年末的琉獸潮，說不準潮期還會提前，他們若是只顧著嘉世而放掉自家區界的守備，那豈不本末倒置？

周澤楷沉思了一會兒，給出一個時限，「八月中，最多至月底。」

無論到時候轉移進行到何種地步，九月之前，他們都必須動身回程。

喻文州也同意他說的日期，只是思考了一會兒自己的行程，遂又開口道，「我月中得回一趟藍雨，區裡有件事在跑，雖然現在是少天幫我頂著，但最後還是得由我出面。」

聽喻文州的口氣就知道是藍雨自家的私事，周澤楷也不過問，只點點頭，表示知道。

過後喻文州又再補充，「不會太久，至多五天，到時我會和少天一起過來。」

聞言，周澤楷有些不明所以地抬頭看向他。

很難得的，喻文州居然看懂了他的表情，失笑著解釋道，「之後再來，也說不準情況，歸期說好聽了是定在八月底九月，但誰能保證呢？前陣子為了這事已經冷落他許久，他沒明說，卻很是在意。這次回去不如就把人帶了來，放在眼皮子底下，省得操心。」

這種感覺周澤楷也頗能理解，從前他要一個月沒見上葉修，他肯定是整天心浮氣燥的，精神也會略顯暴動，嚴重一些的時候顯形出來的一槍穿雲還會亂咬人。

有一回，他倆因為任務連續錯過了三、五次見面的機會，周澤楷整整三個月沒見到葉修的人，最後忍無可忍，直接飛到了中央等著完成任務回來交差的葉修，見人剛從馮憲君辦公室走出來，他便黑著一張臉把人給拖走了。

那是他與葉修溫存最久的一次，也是他全然無法壓抑住自己慾望的一次。整整一週，他都沒有放葉修離開過那間屋子。

葉修或許也是被他嚇著了，自那以後，不用他主動去找，無論兩人再如何忙錄，只要一個月沒見，葉修都會自己找過來。

曾經，三個月是極限，而如今呢？

他已經失去葉修多少個日子了？

感覺到心裡猛然湧上來的躁動，周澤楷閉上眼，試圖將這股情緒壓下。

卻是突然一股清流滑過一樣，雖然無法完全壓下，卻也得到了某種程度上的舒緩。

他睜眼，見到走在自己身邊的喻文州正替他疏理著因為思念起葉修，而暴躁非常的精神。

「多謝。」

喻文州收回放在他後頸的手，「是我唐突了才對。」

精神的疏理算是比較私密的行為，除非危及生命，一般情況下，若是沒有得到對方允許，嚮導是不會主動替哨兵這麼做的。

但喻文州自覺是自己的話讓對方想起了死去的伴侶，心底過意不去，這才順手做了。

他知道，對方不會在意。

周澤楷確實不在意，反而還有些感謝對方，江波濤遠在輪回，若是喻文州不這麼做，他估計得難過上一些時日。

反正，葉修都不在了，這種事，誰來做都一樣。

兩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路，來到某個三岔口時，喻文州下意識地想向右走，卻聽周澤楷喊住了他，而後便看著人拐進了某條巷子裡。

是了，他知道的，只是路大又好走的街道，周澤楷來嘉世就像來自己家廚房似的，肯定知道許多當地人才知道的近路。

他微微一笑，搖著頭跟上了周澤楷。

「看來周隊對嘉世很熟，這種小路都知道。」

「不陌生。」卻也不熟悉。

最後那句，周澤楷沒有說出來。

喻文州瞥了眼他的側臉，看破卻不說破。

不陌生，是因為街道巷弄沒什麼變化，只是周澤楷曾經熟悉的，是那些和葉修一起在嘉世度過的日子。

只是人已經不在了，熟悉的那些，也都變了樣了。

這條通往主光石塔的小路，葉修牽著他的手走過了無數次，邊走，葉修便會和他說一些小時候的往事，偶爾晚上過去，他也會拉著他看天上的星星，笑著說這兒光害少一些，能多看幾顆。

葉修。

那個總是能觸動他心中最柔軟地方的人；那個他日夜思念、深愛入骨的男人。

周澤楷第一次見到他，是在自己父母的喪禮上，而喜歡上他、愛上他，也是在同一個時刻。

他第一次將葉修這個人倒映進自己雙瞳之中時，突然明白了，什麼叫──一見鍾情。

愛上他，只需要短短的幾秒鐘而已。

他說不清楚原因，只知道沉靜已久的靈魂，因為他的觸碰而激動，全身上下，乃至心底深處都因他而顫慄不已。

喜歡葉修這件事，就像是天生就刻在他骨髓裡似的，只需要一個契機，便能蘇醒。

然而，那時的周澤楷還只是個剛剛覺醒的小哨兵，可葉修，卻已經是站在整個聯盟頂端的榮耀鬥神了。

宛若天上的月與地上的影，明明近得能看見彼此，卻又遠得碰而不得。

那便是當時，存在他們之間的差距。

還只是少年的周澤楷抬頭看著葉修偉岸的背影，暗自下了決心。

他要追上他，成為他的哨兵，還要成為，那個能夠與他並肩而行的存在！

周澤楷走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一路往嘉世的那座主光石塔走去，也一步步地，走向了他與葉修曾經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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