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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審判(下)

 

紫黑色從光石的底部慢慢往上漫延的樣子嚇壞了不少人,就連馮憲君也變了臉色──這是他第一次看見被汙染的光石。

葉修看著飄在自己眼前的光石,淡然道,「這顆,雖然不是陶軒他們汙染的結果……但也相去不遠。嘉世所產生的暗渦,就是利用被汙染的光石,再加上其他條件製造出來的……藉由陶軒及劉皓之手……」

「不是!」一直瑟縮在庭中央的陶軒突然大聲,他臉色驚恐的搖頭反駁,「不是我!跟我沒關係!一點關係都沒有!是……是劉皓!對、全是他!全是他的主意!」

葉修盯著他,一雙深如幽潭的眸子閃著寒光,等著他辨駁完才冷冷開口,「跟你沒關係?老陶,你睜眼說著瞎話呢?若沒你的同意,劉皓哪裡來那麼大的權限?再說了,你當我不知道關榕飛一直被你們扣壓著的?」

「我沒……」

「這我可以作證。」聽見關榕飛的名字,蘇沐橙張口打斷陶軒,「當時嘉世防我甚嚴,這些人私底下在幹著什麼,我雖不知道詳細,但我知道,他們囚著關榕飛,在嘉世的地下室裡……」她頓了頓眉頭緊皺,面上露出一陣嫌惡,「進行著……非人的研究。」

非人的研究。

其實當時的蘇沐橙並不曉得他們壓著關榕飛在地下室都在幹些什麼,她偶爾才見得到他,可無論何時,關榕飛都是一臉的憔悴。問他身體狀況卻從來沒有得到正面的回應,蘇沐橙雖然擔心,但她自顧不暇,也沒能替對方多做些什麼,只讓他注意休息。

等她離開嘉世,又與興欣眾人開始調查死亡之森裡的事之後,葉修才告訴她,關榕飛可能因為對光石有一定程度的研究,而被陶軒和劉皓逼著去做了實驗。

其實關榕飛本來也只是一個專門研發武器的研究員,以往在嘉世常能看到他和蘇沐秋兩個討論一把武器討論得熱火朝天,連吃飯睡覺都可以丟到腦後。後來他無意中發現光石中的光能提高武器的能力便一頭熱的研究光石去了。

相處的時間久了,葉修和蘇沐秋對關榕飛這個人自然有一定程度上的了解,就是一個典型的科學家、實驗狂,只要一頭扎進去沒做出個成果來肯定不會罷休。

葉修明白這人雖然對除了自己熱衷以外的人事物都絲毫不關心,但總歸是個心善的。或許在一開始他並不曉得自己正在做的是什麼,可當他發現要回頭時已是騎虎難下了。

這也能說明為何他看見蘇沐橙時總是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樣,但無奈當時的嘉世到處都是劉皓的眼線,根本沒有機會對她說什麼。

而今,嘉世已經沒了,關榕飛卻是到現在還下落不明。葉修雖然已做了最壞的打算,但也沒放棄尋找他,這會兒在庭上提出來,便是藉機要從陶軒嘴裡問出關榕飛的下落。

「所以,那個一直被你們關著的人呢?」葉修冷冷看著陶軒。

從聽見研究兩個字開始,陶軒的臉上便青一陣、白一陣,額上都冒出了些微的細汗。聽葉修問他關榕飛,他更是這個那個的說不出完整一句話,連藉口都找不到。

對於被審問者的支吾不語,任誰都會有些不耐與煩躁,但誰也沒想到,等不到答案的葉修,會在大庭廣眾、還是榮耀大陸至高的法庭上,突然從懷裡掏出一把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對著陶軒直接扣下板機。

清脆的一聲槍響回盪在整個最高法庭裡,庭內頓時鴉雀無聲,不只維護秩序的特警一時都被驚得忘了喝斥制止他,就連幾個大風大浪都見慣了的隊長也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葉修。

在最高法庭內開槍?還是審判中,這大概前無古人,也後無來者了,敢這麼做的,八成就葉修一個人!

「葉將軍!」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蘇沐秋,立刻奪下那把他不知道怎麼順到法庭內的槍,然後咬牙切齒地警告他,「請注意您的身份,以及您所在的位置!」

庭上那戴著眼鏡的男人也回過神,立刻招了特警要把他拿下。

沒想到他才剛喊出聲音,那些特警也正欲上前逮捕葉修──別說在庭內開槍,就是攜帶武器進法庭都是重罪──卻被馮憲君揮了一手給攔下。

那男子氣得看向馮主席,「主席,您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您不知道在庭上動武是可以斬立決的重罪?還是說您想護著他?」

「確是重罪。」馮憲君又比了手勢,示意幾個特警退下,而後嚴肅地看向那人,「而我的確也是要護他,明目張膽的護。」

那男人和他身邊的老者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聯盟的最高主席,「您、您……您這是有失公正……」

「聽過一句話沒有?」他看著幾乎要喘不上氣來的老者道,「特殊情況,特殊規定。」

中年男子氣結,還待反駁,馮憲君又說話了,「但我要讓各位知道,我為何要護著他。」雖然葉修突然開這一槍同樣讓他那顆脆弱的心臟緩不過來,但好歹站他身後的秘書向來眼疾手快,趁著所有人都被葉修那一槍驚住的時候給他吞了藥,他才沒兩眼一翻昏過去。

馮主席看向葉修開口,「讓他說出實話,全都一五一十的招出來,包括那所謂的『非人研究』。讓所有人知道,你開這一槍,是為了什麼。」

關於死亡之森的異象、近年來嚮導死亡率的上升、以及這其中與那不祥之物間的種種關聯,葉修都向主席述說過了。雖然說的宛轉,但到底是駭人聽聞的事,馮憲君乍一聽到也是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葉修朝蘇沐秋看去一眼,後者立刻將一張照片丟到庭中的全息屏上。

那照片清晰的沒有做過任何處理,一被呈現出來庭內立刻傳來或大或小的抽氣聲。

那是死狀悽慘、亦人亦獸的──藍色怪物。

葉修指著照片問陶軒,「這東西……你應該不陌生吧?」

何止不陌生,甚至連這東西是怎麼產生的,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陶軒臉上頓時血色全失,宛若死人一般。

「陶軒,你和劉皓兩人,為了各自的目的、各自的貪念,與『她』達成了交易,出賣了你本該守護的東西、出賣了整個嘉世區界的人民、甚至出賣了……人性。」葉修慢慢站起身,從證人席的位置,一步步走向陶軒,「背叛聯盟、枉顧人民性命、奪殺嚮導、製造孽種、汙染光石……」他每走一步,嘴裡就是一條罪狀,陶軒被說得兩腳顫抖,最後跌坐在地。

葉修的腳步停在他面前,用閃著異色的瞳孔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陶軒,你當真是不知道『她』想做什麼?如果那日我趕不及阻止劉皓開啟暗渦……你真以為你能活著?」

「不、不可能……」陶軒兩眼裡飽含著恐懼,全身上下沒一處在顫抖,「『她』、『她』說過,會放過我的……」

「放過你?」葉修冷冷地哼笑一聲,像是在嘲笑他的無知一般,「你以為你是和誰在談條件?『她』,是王,是高高在上的獸皇、是帕鄔斯王,怎麼可能、又怎麼會紆尊降貴地和人類談條件?『她』只是需要藉由你們人類的身分去汙染光石;並借你們的手除掉我而已。」

葉修看著顫抖著身軀,將自己抱做一團的陶軒,他收起了嘴邊的笑,冷聲續道,「除了親自對我開的那槍,你自以為聰明的將其他所有事都推給劉皓,認為這樣就算東窗事發也能把自己摘乾淨。但你大概不知道……正是因為如此,你才是隨之可棄的那個。在『她』眼裡,瘋了魔的劉皓都比你有利用價值。」

這一番對話,對於那些不清楚獸人存在的人來說,是莫名的、摸不著頭緒的,雖然不知道兩人對話裡的「她」指的是什麼人,可他們卻聽出一件事──陶軒,背叛了聯盟、背叛了人類。

一直坐在馮主席身邊的老者臉色蒼白,雖然一心想為陶軒減刑,但那是在他不知道後者的所作所為之前。他和所有大眾一樣,認為今天陶軒之所以會站在這裡被審判,是因為他蓄意謀殺世界將軍葉修,以及嘉世覆滅的結果。

他從來沒想過,聯盟最高主席會讓他站在這裡受審,不僅僅是因為葉修和嘉世,而是為了所有人類的存活。那是比前兩者還要更深的罪狀!

「你、你……」老者輕顫著手指,指著陶軒幾乎都要說不出話,「你到底在為誰做事?指使你的人又是誰?陶軒……你到底、到底背著聯盟都做了什麼蠢事!?」

早已六神無主的陶軒沒有回答,倒是蘇沐秋冷冷地替他說了,「他還能做什麼?通敵判國唄──如果現在這個世界還有所謂的國的話。」

如今世上早就沒有國與國的區別了,只有區界與區界。如果蘇沐秋最裡說的國指的是聯盟,那麼通敵,通的又是什麼敵?

「老陶。」葉修又冷冷嗤笑一聲問他,「你要不要自己和所有人說說……你是為了什麼判的國、又是和誰通的敵?就在這裡,當著所有人民的面,將事情說個明白?說說……你到底都幹了些什麼?」

「是、是劉皓……」那個皓字還沒完全落下,葉修竟是大步跨到他跟前,拎著陶軒的領子,使力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沉澱著殺意的異色瞳孔直直地盯著他,毫無起伏的四個字從葉修嘴裡吐出來,語氣雖然不重,竟是冷得讓他打了寒顫。

「好好說話。」

葉修為人一直很隨和,平時看上去沒什麼脾氣、人也和氣,所有的狠勁和殺氣也只在對付琉獸的時候流露出來。是以陶軒從沒有想過,他會直接將這樣的戾氣展露出來,尤其是在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下,針對著自己的狠戾。

直到此刻,陶軒才真正體悟到,葉修身為世界將軍的威嚴與凜然。

自己從前……怎麼會如此看不起他?低看了他?甚至想要……殺了他?

陶軒兩手抓著葉修拎著自己領子的那隻手,因為心裡的恐懼,就連說出來的話也隨著他的身子一樣含著驚慌與顫抖,「『她』……『她』想……製造出、製造出一條……可以讓獸人通過的暗渦……」

話未說完全,陶軒已被葉修狠狠摔在了地上,還沒來得及感到背部的疼痛,火辣辣的拳頭已經招呼到自己臉上。

葉修這一拳讓在場的人都呆愣住了,尤其是和葉修最為親近的幾個人。

沒有人看過葉修如此動粗過,從來沒有。

這位世界將軍,雖然勇猛善戰、下手狠辣不留情,但,那是在戰場上、在面對那些非人的琉獸時,才會有的戾氣。

可面對人類,葉修說話雖然嘲諷了點,但他的脾氣可是算是高位者中最平易近人的,他就算是怒到了極點,也從不曾真正動手打人,就連怒容也不太常出現。

的確,這大概是葉修生平第一次,這麼簡單粗暴地揍一個人。

「替牠們開路?」葉修冷笑著輕聲反問,手上握緊的拳頭還沾有一些血跡。

不等陶軒再說話,葉修笑容一收朝他低吼,「陶軒!你自己想死,別拖著整個嘉世、整個聯盟和你陪葬!」

葉修寒冷的表情上看不出太大的變化,只有從那微微起伏的胸膛,看出他是在極力壓制住心中那股濤天的怒火。

一直沒有言語的周澤楷在這時從自己的席位上走了出來,看著像是想對庭上說些什麼,但他沒有。他只是走到葉修身邊,將大掌溫柔地包覆住對方緊緊握起的拳頭,再不著痕跡地將自家嚮導與陶軒隔了開來。

青年並沒有對葉修說什麼讓他別氣了之類的話,只用了最簡單的行動來表達。

葉修閉了閉眼,快速緩下自己情緒才又張開冷冷地用那一雙宛若死神的瞳孔瞪著陶軒。話凝在喉嚨,將說未說,似乎是在思考著要用什麼樣的語氣說才適當。

可在他開口之前,他的哨兵卻是先一步開口,「陶軒,將你知道的、做過的事……」周澤楷語氣緩慢,冷靜,但內含的怒意卻能讓人輕而易舉的察覺。青年將殺氣隱了在了瞳眸裡,眼神冷得就像碎霜發出的子彈一樣,死瞪著陶軒,「全部,清清楚楚、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黑暗哨兵所散發出來的氣場陶軒根本頂不住,再加上先前被葉修著實地揍了一拳,他內心原本想好的推脫、卸責之詞一下子全數散盡,在兩個世界將軍的瞪視下,將所有的事情,一股腦兒的盡數吐了個詳實。

 

 

 

為了權與利,陶軒曾想讓葉修帶人將嘉世的領土擴張。但這話說得簡單,可做起來絕非易事。

世道堅難,活命更難。想想一隊人走出區界,不只要小心不知何時會冒出的暗渦,還要應付路途上遇見的所有琉獸,能活著回來的有多少?

更別提這一去得花多久時間?區界內還要不要準備春秋兩季的琉獸潮了?

兩相權衡之下葉修自然是果斷拒絕陶軒的提議,還讓他別想這些有的沒的,在這樣的亂世之下,能保得了自己、保得住一個區界就夠了。

但陶軒沒有聽進去,他認為葉修得到了世界將軍的頭銜便滿足現狀,不肯再往上爬。明明他只要和蘇沐秋合力再多關上幾暗渦嘉世就能擴展得更遠、更大,為什麼葉修不肯?

葉修的不合作已讓兩人之間的關係產生一些嫌隙,再加上葉修始終沒有將關上暗渦的方法給說明白,陶軒旁敲側擊了幾次都無果,他便認定是葉修故意藏著不說,還起了數次的爭執。

兩人之間關係的裂縫補不起來,還日益增大,他對葉修的誤解也就一日比一日還深,到最後更胡亂臆測著葉修是想和蘇沐秋合作,好將他這個對戰場上出不上力的區界長給踢走。

懷疑這顆種子一但種下,便再揮之不去,還會在心中慢慢茁壯、發芽。陶軒怎麼看怎麼覺得葉修和蘇沐秋兩人是在伺機圖謀他的位子,加上兩個世界將軍還時常對自己的做法有或多或少的意見。日子一久,向來自視甚高的嘉世區界長也就越來越不待見葉修,面對他也逐漸失了以往的和善與尊重,不僅語氣不善,態度也隨意,甚至到了最後,很多事情都不再過問嘉世的正副兩位隊長,陶軒自己覺得行了便逕自做出了決定──不管好或壞。

所謂上行下效,嘉世大半隊員見區界長不待見隊長,也不將他放在眼裡,久而久之,他們竟忘了,葉修除了是嘉世的隊長之外,他還是聯盟的第一嚮導、是世界將軍;甚至忘了,嘉世區界如今的強大,是葉修這位鬥神親自帶上來,一步步所成就的。

最終,他們也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嘉世,先是失去了鬥神,再失去了大半的領土、人民,最後迎來的是,整個區界的覆滅。

 

其實一開始,陶軒也只敢在言語上表達,並不敢真的做出傷害葉修的事,更遑論去殺他。陶軒是聰明人,他很清楚葉修對世界的重要性,縱使自己並不喜歡他,但失去這個鬥神,嘉世並不會比現在更好,說不定會更慘。

陶軒沒有膽子殺掉葉修,他擔不起整個聯盟失去鬥神的責任。

可他最後還是做了,他親手,朝著葉修的心臟,開了萬惡的一槍。

那是惡魔的耳語、是伊甸園裡那條毒蛇的呢喃。不知從何時起,每日每夜的,在他的夢裡迴響著。

 

──既然恨他,就殺了他。

 

──殺掉他,我能給你想要的。

 

──只要沒有他,你和我都能得到想要的……只要殺掉他。

 

一天過一天,一日又一日,那清冷的女聲逐漸清晰,甚至離開他的夢境,來到了現實。

他真正接受這場屬於惡魔的交易,是劉皓來找他的某個早晨。

那時陶軒才明白,聽得見那道聲音的,不只他一個。

劉皓對葉修的恨意,是顯而易見的。陶軒雖然不清楚那股恨意的由來,但他看得出男人眼裡那深之入骨的恨,恨到不惜將自己的性命、靈魂也搭進去,劉皓也要把葉修一起拖入地獄。

於是,嘉世的區界長被說服了。

那道聲音的主人承諾幫助他們殺了葉修,而他和劉皓,必須為她──劉皓稱呼為獸皇殿下的人──完成某件事。

最初他們並不曉得這位獸皇到底想做什麼,只是聽從她的指示,開始對光石進行一連串的試驗。

從各個種族的人類血液、再到不同種的琉獸之血,陶軒在那時才發現,獸皇的目的是──汙染光石。

光石遭受汙染之後,便失去了守護的作用。陶軒得知後立刻想罷手,但不只劉皓不肯,就連事實,也不允許他回頭。

他早已一腳踩進了汙泥裡,脫不了身了。

後來,隨著實驗一步步地進行下去,陶軒總算知道了獸皇是為了什麼,而要汙染光石。

通道,她想要打開一條類似暗渦的通道。

 

 

「獸人一族……包括獸皇本身,都被困在虛無之間千百年……但、但是正常產生的暗渦她們接近不了……那只有琉獸才能通過……她說、她說……只有利用被汙染的光石所產生的光……才能、才能……」

馮憲君見陶軒縮在地上越抖越厲害,連話也都說得斷斷續續,不禁冷聲喝問,「才能如何?說完!」

「才能、才能……讓、讓……」陶軒嘴唇上下顫抖,一句話分成了好幾段才說完整,「讓牠們獸人一族……入侵、入侵地球……」

剎那間,在場所有人面上都浮現出不同的神色。

有震驚的、有駭然的、有恐懼的、有憤怒的,亦有……如葉修一般冰冷平靜的。

「所以……」葉修的聲音冷得像把劍,直直刺進陶軒心裡,「你們最後,試到了這個?」他指了指全息屏幕上,人不人,獸不獸的怪物。

看著那最終成功汙染光石的東西,陶軒臉色發白,混身顫抖的更加厲害,他根本不想再去回想死亡之森裡頭的東西!

經過了一連串不斷的失敗之後,獸皇在某天命令他和劉皓帶著兩名嚮導進入死亡之森,他們在森林的中央看見了一隻豹型變種的高階琉獸。

那隻琉獸不同於他們之前所遇到的那些,牠似乎有著與人類相同的智慧,甚至聽得懂人類的語言。後來他們才知道,那隻琉獸並不聽命於他們,而是早已接收了獸皇的命令,才沒有一見到他倆就直接張口吃了。

最後,陶軒和劉皓,依著獸皇的指示將帶進去的兩名嚮導打昏後留在那裡便離去,隔了兩個月再去,看到的,就是之後葉修和蘇沐橙曾在死亡森林裡所見到的那般。

那兩名嚮導早已死去,在他們殘破的屍體旁邊的,是兩隻發出怪叫的不知名生物。

牠們扭動著醜陋的身軀,不停地發出叫聲,直到死去。

陶軒當場就乾嘔了起來,而劉皓則是莫名地興奮起來,眼裡更是透出嗜血的瘋狂。

確實是瘋了,在看見劉皓當時的眼神,陶軒就知道,對方早就已經失去人類該有的本性了。

「那玩意兒根本活不下來……」陶軒的語氣裡有悔意、更有的是對那些東西的懼意,「將牠們生下來的目的……只是、只是要牠們的血來汙染光石……只有琉獸和人類交配產下的種……牠們的血……才能真正汙染………」

這話說得在場一半的人都變了神色,他們雖然有料想這詭異東西的產生肯定有違天命,但卻沒有想到,竟是這樣的孽種。

得知了真相,多數人都坐不住了,有些人更是和陳果當初一般,沒聽完就直接衝庭外嘔吐,就連向來都臨危不亂的眾隊長們也都是齊齊刷白了臉色,簡直不敢相信陶軒和劉皓,竟會做出這等毫無人性的事來。

死亡之森的事,除了興欣隊員,葉修就只對馮憲君提起過,其他人,包括周澤楷,都是第一次聽說。

也好在早就聽葉修說過一回,心臟不好的馮主席還能撐在主位上,面色雖然發白但語氣裡的威厲卻絲毫不減,「陶軒,你知道,死在你手裡的性命,究竟有多少嗎?」

今年春季琉獸潮死去的人們、嘉世一役中慘死的百姓將士、還有死亡之森裡的那些嚮導……這些,全是陶軒身上所背負的人命。

陶軒知道,他當然知道,甚至還不只一次的後悔過,後悔聽了劉皓的讒言,而接受了獸皇的交易。其實早在第二次從死亡之森回到嘉世後,他就已經萌生了退意。

當他們第一次實驗性製造出來的暗渦被葉修和蘇沐秋發現的時候,他心裡是有一些僥倖的。他想藉此機會擺脫一切,只要聽從兩個世界將軍的話,上報中央,自己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就好了。

但劉皓卻在他的身後,將一把刀子抵在他的後腰,滾到了喉間那句「那就立刻上報中央」的話就這麼硬生生的,又吞了回去。

那時的劉皓,已經出賣了自己的靈魂,接受了獸皇所給他的「血清」,早已是「非人」。

退無可退的陶軒被逼著和劉皓一起襲擊了葉修和蘇沐秋,逼著對聯盟的鬥神開出了死亡的一槍。

在看見子彈貫穿葉修的心臟的瞬間,陶軒就意識到,這輩子,自己是再也沒有機會回頭了。

 

那天,葉修並沒有待到最後,他只是面色平靜,居高臨下冷冷地對陶軒說,「命,你盡管留著……」

陶軒看著葉修,訝異地看著對方的瞳仁換上了不屬於人類的色彩。那雙閃爍不定的琉璃色眸子透著寒光,像是要刺穿自己一樣,屠刀一般的話語也跟著落下,「但,你會活在罪惡裡,為你犯下的罪,付出應有的代價。」

話才剛落,跪坐在地板上的陶軒便看見數不清的人影從葉修的身後竄出,個個陰森詭異、張開它們的利爪朝自己撲過來。

「啊……啊啊啊───!!」慘烈的叫聲從陶軒的喉嚨吼出來,他的眼神裡透出了莫名的恐懼,「別過來!別過來啊啊啊!!」甚至揮動著雙手想要阻止什麼靠近一樣,那樣子看起來,就像站在他眼前的葉修是個吃人的怪物似的。

「怪物!你們這群怪物!別靠近我!別靠近我啊啊啊──!!」

葉修卻是早就退了開,湧到陶軒身前的,是一直待命著的特警,他們出手壓制了不停掙扎著的陶軒。而葉修只是用恢復了墨色的眸子冷冷地看了一眼,便拉著周澤楷逕自離開了法庭,再不去管身後所發生的一切。

對於陶軒,就這樣了吧。

如果死亡已不足以彌補他的罪過,那就讓他活在永遠的惡夢裡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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